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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音杂趣

记点儿啰里啰唆的流水账,免得老了以后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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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是在我四岁多的时候从湖南搬到北京的,刚到北京时我们姐妹三个满口的湖南话,好在小孩子学话快,没过多久我们就学会普通话了,只是个别字发音还不够标准。我们姐妹的名字是最后一个字相同,变化是在中间那个字上。很多人家里叫孩子都用小名儿,我们家没小名儿,就是去掉姓儿,叫后两个字。湖南话把第四声的字发成第三声,像我姐姐的“丽”字和我的“慧”字,叫出来是“里”和“诲”。虽然我们小孩子会说京腔普通话了,我姥姥和妈妈还很湖南,仍然用第三声叫我们,我们自己也从小互相叫惯了,就一直那样叫下来了。大院里孩子多,都是从学龄前就在一起玩儿,他们当然就跟着我们的叫法叫我们,都当那是我们的小名儿。

四年级时赶上文革,复课闹革命不久就升入中学。那时都是就近入学,一个院子的孩子都在一个学校,那种叫我们的发音也就自然地被延续到了中学。当然只有比较要好的同学才会那样叫,一般老师同学还是要连名带姓一起叫的,那种时候就不能不用标准发音了。听到不是自己家里人叫自己的小名,感觉上是很亲切的。我高中毕业后进工厂学徒,后来77级上了大学,然后进研究所工作,出国,。。。自从离开中学,小名儿就没有机会再传下去了。除了自己家人,很少听到别人那样叫了。

去年秋天回国见到了当年最要好的几位同学,其中一位在听到另一位同学叫我的大名时纠正她,说应该叫“诲”。听到那久违了的亲切称呼,顿时觉得几十年分别造成的距离被拉近了。前几天一位新近联系上的同学在email里提到,记得当年某某总是把你的“慧”字叫成“诲”。我想她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那样叫我,其实就连那些叫我小名儿的人,又有谁知道这并不是小名而只是一个错误发音呢?

说起湖南人把第四声说成第三声,我想起了上大学时的一些有趣的故事。我是在湖南上的大学,当时系里的北京女生只有四个人,除我之外那三个人都不懂湖南话,外出时常常需要我给她们当翻译。那些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又没接触过湖南话或近似湖南话的同学,刚到湖南时常常闹出些“文化冲突”。随便举几个例子:

班上一个湖南女同学有一天肚子疼,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是“我赌子痛”。这着实让一个北京来的女生吃了一惊,“光听说过猪赌子,还没听说过人赌子呢。”

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到烈士公园划船。走到湖边没看见租船的,就问边上饭馆的女售货员,划船在哪儿。当时听到的回答是“花卷冒得,只有油条。” 那几个同学听了一头雾水,让我给她们翻译。我把原话翻译了,她们更迷惑了。原来长沙话“划船”和“花卷”发音一样,我猜那个售货员不会听不懂我们的普通话,只是她正在那儿卖油条,就故意把我们说的划船说成是花卷了。

湖南人把十个叫“一炮”,管这里叫“锅里”,这些我从小就知道。刚到学校有老生让新生把这句话翻成湖南话:“拉十块石放到这里”。答案就不写了,因为写出来就不好笑了。

还有一个“角”字,湖南人也发“国”音。刚入校时学校组织新生去韶山参观。晚上一个湖南籍女生躺在上铺看书用功,另一位湖南籍女生问:“抖地么子须(读的什么书)?” 答曰:“三国”。说着还把书皮翻过来让大家看,我一看书名是“三角”。

回到第四声发第三声的题目吧。像我们住的那种机关宿舍大院儿,绝大多数人家都是外地来的。我以前没太注意这个规律,在写这篇文章时才想起我们周围还有两家人,其中一家有三个女儿,名字的中间字都是“丽”,也都叫“里”,不知道她们家是从哪里来的。另外一家是上海来的,两个女儿名字中间的字都被叫成“里”,写出来也是“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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