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钥匙

自从十几年前踏上这片土地 , 我就一直在感受着美国。感受着她的文明,她的博大,她的宽容,和她的美丽。她带给我的感动,永远是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页,年年岁岁, 点点滴滴, 沉淀在我的生命里。

2001 年的夏天,处在事业低谷中的先生和我,决定离开生活了近一年的宾夕法尼亚州,去接受中西部密苏里州的一个工作。搬家前,我们扔掉了一些家具,卖掉了一辆开了三年的新车,通知了公寓的管理办公室,还到 U-HAUL 订好了搬家的箱式卡车。一切安排妥当,我们开车十六小时去了佛罗里达州的州府城市塔拉哈西,探望生活在那里的弟弟和弟妹。那时,他们刚到美国一年。弟弟在亚特兰大的佐治亚理工学院读建筑管理专业的硕士;弟妹则是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德语和信息管理两个专业的硕士研究生。

在塔拉哈西的三天是美好的。我们去了附近的Wakulla State Park, 也去了墨西哥湾的Carabelle 海滩。美国的南方,晴空万里,直直的太阳,毫无保留地照着雪白的沙滩,也照着海浪蓝色的拍打。不象迈阿密或休斯顿的 Galveston 岛,这里的海滩没有那么多人。零星几把遮阳伞,伴着这里的安静和恬淡,让我的心松弛,舒展,忘掉了生活中的忧愁。临走的时候,弟弟坚持着,开车把我们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上了10号公路两个出口,才打灯告别。

回来的路上,我们要经过左治亚,南卡罗来那,北卡罗来那,弗吉尼亚和西弗吉尼亚五个州后,才进入层层山峦的宾夕法尼亚。和东北部的阴冷相比,我喜欢南方的明亮和率直。在南卡和北卡途中的两场雨,是典型的南方的暴风雨,来得突然,来得迅猛,来得让你无处躲藏。它来的时候,忽然就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仿佛突然进入了黑夜。车,只能开着大灯,急着雨刷,在大暴雨的抨击中缓慢爬行。可是,就在你举步艰难,准备停下来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一亮,乌云散尽,太阳已直直地照着你,直刺得你睁不开眼睛了。这时,两边青翠欲滴的绿树,抖落一身雨水,仿佛在调皮地眨眨眼说:看那天边的彩虹! --- 这种雨,象久违了的俄克拉荷马。那里的天,也是这样的明亮;那里的雨,也是这样的猛烈和率直。

回到宾夕法尼亚的匹兹堡,已是夜深人静。山水相映,灯火通明,展示着一个错落有致的美丽山城!

第二天,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启程的时候,才发现,我的钥匙链不见了!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搜遍所有脑海中的记忆,我终于意识到,我的车钥匙,公寓钥匙,信箱钥匙,统统地链在一起,留在了北卡高速公路边一个休息站外面的石桌上了。那是一路上我们唯一一次停下来逗留过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的露天石桌上吃过饭,欣赏过雨后的晚霞。

不记得那个休息站的名字和地址,也不知道他们的电话。想着一天当中,有多少车辆行驶在州际高速公路上,又有多少路人停下车来去那个休息站小憩!我的心凉了下来,坚决地放弃了找回钥匙链的幻想。汽车钥匙有备用的 , 车照样可以开。公寓的门钥匙和信箱钥匙,赔了些罚款,也顺利地办了离住手续。就这样,卸掉了对钥匙的牵挂, 我们开着 U-Haul, 拖着我们的汽车,离开了山城匹兹堡,于第二天下午, 到了密西西比河畔的圣 · 路易斯。

新的生活是忙碌的。圣 · 路易斯这个昔日中西部的重镇,以她的从容和安祥接纳着我们的到来。新的工作,新的环境,新的朋友,给了我们一种全新的心情,就象到达的那天下午,夏雨过后院子里葱绿新鲜的树枝。我们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座被称为美国“西部门户”的地方。

两个月很快过去了。一天下班回家,看到信箱里有一个特别的邮件。鼓鼓的牛皮纸信封,内层是泡泡塑料包垫。没有发信人名和地址。信是寄给我的,是现在的新地址。

我狐疑地打开信封。一串钥匙滑落手中:是那丢失了的钥匙链!熟悉的大大的汽车钥匙,匹兹堡公寓的门钥匙和小小的信箱钥匙,如从前一般,自然地相挨在一起,仿佛说:我们回来啦。 我高兴极了。同时又纳闷: 这钥匙链是怎么从南方北卡的那个休息站,找到我刚刚搬来的中西部呢?

原来 , 我的钥匙链上还链着一张小小的,匹兹堡一家超市的会员卡。捡到钥匙的人应该是通过这张会员卡,找到了我们在匹兹堡的地址。然后又从匹兹堡,通过我在邮局留下的搬家信息,找到了我们在圣 · 路易斯的新家。

一种温暖涌上心头。面对着归来的钥匙, 我无语。 
( 6-1-2008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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