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关于自闭症的一些问题

近来大家讨论这个话题很多.网上本身也有很多资源.这里我写了个要点小结，主要针对一些误解和盲区,结合一些新的研究结果,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I 关于遗传。目前研究显示自闭症为多基因遗传。父母双方可能都携带有致病基因，而自闭症儿童者则可能有双方的致病基因。 尽管父母能完全能适应日常生活，达不到诊断标准，但是在一些细节方面，仍然可能与普通人不同。研究发现, 自闭症儿童的父母在 autism spectrum quotient (AQ) 的一些测试中得分较高.在视觉搜寻和移情作用(empathy)脑成像实验中,自闭症父母大脑的激活方式明显异于正常成人,而类似于自闭症的成人. 所以,不要把自闭症想的那么可怕,在一个家庭中,它是真实存在的.既然父母能够基本上克服它,子女也能在相当程度上恢复社会功能. 另外，有研究显示，自闭症的缺损本身也可能带来有利的一面，如对一些问题产生强烈的兴趣，几十年不变；具有特殊的洞察力和创造力。这些优点意味着很适合做研究工作， 如果患者能适应学校社会生活，不中途辍学的话。这当然也能解释为什么父母都是高学历，子女也可能出现自闭症。


II. 诊断: 经典的,较严重的自闭症症状明显: 没有语言,与周围环境没有或很少交流.下面主要谈的是高功能自闭症和asperger's syndrome (AS). 理论上说,高功能自闭症是语言/认知 和 社会交流功能有同样的轻度损害. AS在语言和认知能力上正常或高于正常水平,但社会交流功能有轻微或严重的损害. 在实践中,两组人往往难以区分.所以 现在3-5岁以前的幼儿,往往得到是 ASD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 诊断.很多家长谈了不少症状,尤其是语言发育迟缓.其实语言发育迟缓和自闭症并无直接关系. 环境缺少刺激,双语环境,都可能是语言发展缓慢的原因.

1） 比较重要的早期症状是:
a 一个关键的信号
a. 对自己的名字没反应,或明显迟钝,减少.如果小孩没有听力问题,但是在七,八个月以后仍然对父母叫自己的名字毫无反应,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最新研究显示, 婴幼儿对名字反应的缺失 与 学龄儿童 的语用障碍 有高度相关.而语用障碍则是 爱斯伯格症 (asperger's syndrome) 的典型特症.

b 非语言交流的缺损
b1. 缺少 eye contact. 典型的自闭症非常明显,几乎就不看人.轻微的自闭症可能也有eye contact, 但明显短暂. 比较重要的是, 你要注意他是不是能看着和你进行语言和非语言交流. 轻微的自闭症患者能看别人,但是却不能较长时间地注视你来读你的心思.轻微的自闭症患者在讲话时目光通常会移开对方. 一种解释是他们的大脑不能处理大量的情感信息. 另一种解释是处理人脸的信息会妨碍他们正常的语言思维.
b2. 不能分享视线: 当你指东西给他看时,他能不能很快去看你所指的对象, 而不是总盯着你手, 或是不能确定你指的是什么.
b3. 很少观察别人,并从观察中学习.asperger 的儿童倾向于learning by doing.即试错学习.
b4. 不会发现有趣的东西,指给你看.

c. 重复,狭隘,僵化的行为
c1. 兴趣狭隘. 如对圆形物体感兴趣.以至于能完全忽视其他对小孩有吸引力的物品, 人物,等等.
c2. 僵化刻板的思维和行为方式. 如喜欢把东西堆放在一起,或排成一条线.喜欢按照一定固有的程式做事.

d. 可能对声音和其他一些刺激过敏.
如非常害怕吸尘器.非常害怕理发.有时会怕打自己的耳朵和头. 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能有效地整合周围的刺激,不会被过度干扰.如果我们用录音机把家庭和工作场景录下来,就会发现原来周围有这么多的噪音.自闭症患者的大脑可能就像是 一台不能放大目标刺激,减少背景刺激的录音机, 一点点干扰都受不了.

2）幼儿的症状. 2-3 岁的 轻微自闭症幼儿,可能常常都显得和正常儿童没什么区别.如他们要父母抱,也能听懂指令,也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愿望.这也是很多父母在诊断后感到难以接受的原因。除了早期的症状，他们还突出表现出下面两个问题。

a. 语言交流障碍. 语言发展通常都是 用词汇量,和句子的长度来作为指标.AS 幼儿在这两方面往往没有滞后. 但是他们的语用能力则受到很大损害.他们往往不能根据情景说话,如打招呼不说 hi, hello, 你好, 而是 说 你喜欢火车吗 ? 喜欢 讲一些脱离上下文的东西.喜欢 重复 别人的问 题,而不是回答问题. 喜欢把 从电视上,录像中看到的东西不停地重复.如: 不停地模仿汽车司机说 " on the board! " 另外, 在语法上可能 缺乏 词尾变化, 如单复数变化. 重复能力好但 语言理解差. 可能搞不清楚人称代词 "you" "I" "your" "mine" 等等.

b. 不能和同龄人互动和交朋友. 由于大的小孩和成人能 提控 更多 交流中的提示和补偿,轻度 自闭症 儿童可能 和这些人能正常交流.但是 他们和同龄的小孩交流会表现出明显的困难.如不知道如何发起交流, 缺乏交互性活动,不能共同分享和完成任务.


III 治疗

1． 发现问题要尽快联系 医生，或利用Early intervention program。越早确诊，越利于早期治疗。

2． 干预是必须的。要有明确目的：适应社会，让别人能接受， 和学会赖以生存的能力 （学历，工作技能等等）。不要以为小孩长大就好了。轻度的自闭症一开始可能不明显，随着孩子的长大，社会生活变得越来越复杂，孩子的问题就会越来越大的。如很多asperger 儿童在5岁以前往往没有显得有大问题。 5岁以后就会没有一个朋友，在学校完全被孤立。到了12岁，很多人就只能退学。90% 的自闭症患者长大后没有工作。 尽管他们的智力完全正常，甚至超常。典型的自闭症是生活在完全自我的世界中。而轻度的自闭症患者则希望融入到社会生活中去， 但是却总是犯各种错误而不被人接受。所以后者心理所受到的创伤甚至更严重。等到了成人年龄，很多人其实已经慢慢懂得了社会生活的基本规则，但是他们的问题是多种心理疾病，如抑郁症，仇恨社会，等等。

3． 要真正了解自己的孩子。 自闭症是一种神经系统疾病，不是小孩故意不听话，打骂是完全没用的。核心问题是 小孩 不能理解 身体语言和言外之意，并根据这些信息理解别人的心理状态。目前有多种关于大脑的理论来解释这个问题。1）杏仁核细胞减少。杏仁核涉及到社会活动和感情理解。实验损伤猴子的杏仁核就会使一只有活跃社会活动的猴子变得孤僻，没有任何交流活动。2）镜像神经元系统受损。镜像神经元 （Mirror Neurons）是90年初在灵长类动物中发现的。这些神经细胞位于运动系统，能够在执行一个动作或观察别人做同一个动作的时候被激活。镜像神经元能区分动作的目的，而不是仅仅判断动作的外在特征。发现镜像神经元被认为是继DNA 后 生物学最伟大的发现。因为这显示感知和运动系统可能是情感，社会交流，认知，语言等高级神经活动的基础。 3）超级男性大脑。女性倾向于把视觉的信息联系到包括情感中枢的高级神经系统。男性大脑的这种联系则明显减弱。 如当科研人员把一张刀割手的图片放到正常男女的面前时， 他们的大脑情感区都会被激活，但男性显著低于女性。而自闭症患者则比正常男女都低。这意味着他们不会用感情的方式理解事情之间的联系，而是会集中注意力于对象表现出的特征。这可能和人类社会角色分工有关：男性狩猎，女性照顾后代。自闭症可能就是远古专职猎人和哨兵的大脑：不带感情地迅速对视觉对象作出反应。

4． 综合治疗方式。 美国主要强调的是行为训练。如ABA （applied behavioral analysis）被认为是很有效的训练系统，主要原理是鼓励正确的行为，而忽视错误的行为。图片，物品对象等也被广泛地运用到ABA中去。作为父母，应当尽量让孩子接受有经验的治疗师的训练。同时，自己也要不断提高自己的认识理解水平，在家中利用一切机会训练孩子。另外可参考 Relationship Development Intervention with Young Children (by Gustein and Sheely). 该书介绍了一个有效的训练体系。语言治疗可以开展，但要记住，核心问题是训练交流能力而不是语言能力。

国内有研究显示针灸按摩能起到一定的作用。香港有个针灸师和大学合作，发现舌针能改善自闭症症状，该文发表于国际神经科学刊物。针灸在美国，还是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笔者认为，针灸和按摩值得一试，主要有以下原因：
a. 自闭症不是一种纯粹的认知系统问题，而是和感觉统合，轻度运动失调等问题相关联。
b. 自闭症患者的本体感觉中枢比正常人小。体表刺激可能会影响到该区的发育和活动。
c. 根据镜像神经元理论，感知与运动系统可能是情感，认知，和语言等活动的基础。镜像神经系统不是按信息的类型（如听觉，视觉，触觉）来组织的，　而是根据身体的功能区来组织的（如手，嘴，眼）。所以，触摸脸可能会激活表征脸的镜像神经系统，从而影响到表情加工和感情认知的高级活动。
有条件建议找针灸师试一试。同时建议经常给孩子按摩头面部和双手。按摩本身对孩子减少紧张等不良情绪也很有利。


IV．Enjoy your children. 不要因为孩子有自闭症，就始终处在一种悲愤地情绪中。要知道，孩子本身没有错。尤其是轻度的自闭症，Asperger’s syndrome, 错的是社会不够宽容。作为父母，要尽量理解孩子，多学习，有效地安排小孩的生活，使孩子有一个幸福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