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跟木头打交道的人中,我最钦佩的是植树造林的人,最欣赏的是木匠,最喜欢的是那些纯粹的玩家。
十年树木,何止啊,最耐生长的小树要蹿高,也得好几年呢,更别说成材了。愿意植树的人,有一百分的耐心,要等待树木一寸一寸地长大。还有一千分的爱心,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那些种树的人,得到最多的其实是快乐,他们深刻地了解什么是付出的幸福。
好的木匠,绝对是艺术家。他们不仅有火眼金睛看出好木朽木,而且能在自己的手里,让木头之美开花。
《SEX AND CITY》里的CARRY跟新好男人分手了,她还没有爱他到要嫁给他的地步,虽然分开也让她万分伤心。她坚持着退还了他送的订婚钻戒,可是没有想过退还他亲手做的椅子,木头的,嵌着柔软的皮子,舒服得象他的怀抱。
这样的礼物,怎么舍得退回去,要是我也不会,就不给,就留着。
很小的时候,有天跟邻居家姐姐聊天,提到将来想嫁什么人。她说最好是医生吧,我说最想嫁个木匠,有手艺,会打家具,我喜欢的木头家具。她快笑死了,说我是傻蛋,还说了好多木匠的坏话。我有点儿生气,说木匠比医生好多了,但究竟怎么个好法,现在想不起来了。
至于纯粹的玩家,我指的是那些专心玩木头的家伙们,不是商家。当然玩家也得买,不得已时可能还得卖,但一般指的是买了只为自己玩的人,完全不以赢利为目的的。
玩家卖旧物,绝对是一件很凄凉的事,对我来说。
曾经看见有人把自己已经玩过十多年的海黄拿出来卖,甚至有人把家传的七,八十年的老紫檀拍卖筹米,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他真的手头急缺着几百,上千块钱?这几乎是一种比败家更糟糕的行为,败家所败的是金钱,而他们居然把过去的岁月都给拍卖了,真对不起那么厚重的包浆。
有人专门买老物件,看上的就是浓而润的包浆,还有包浆下所沉淀的时光和回忆,这是任何再好的新物都不能拥有的。
说到包浆,就得说到盘木了。
越是质地上乘的木头,越容易盘出来,也就越容易出好包浆。
有家不远不近的亲戚祖上曾经阔过,后来都衰败了,文革时破四旧,又被砸了抢走一些,现在家里只剩下几件紫檀的小件家具了。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年了,紫檀的颜色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黑紫色,要是太长时间不去碰,看着都乌突突的。
可是拿块布来,稍微用力抹抹,马上手感就变得非常光滑,暗暗的光泽也出现了。这种光泽,不是必须经阳光或者灯光的照射下才有,而是只在平常的光线当中,仿佛是它自己所散发出来的,幽幽的,柔柔的。
好的包浆光泽,就如深邃的绸缎一般,厚,浓,润。
现在网上流传着很多盘木的办法,其实说到底,最简单直接的就是多多抚摸,多多擦拭,再加上天长日久的耐心。
有人说新木头,比如金丝楠等,不要立刻上手,因为如果是汗手的话,容易很快把木头的颜色加深,而且很不均匀,最好是用毛巾或者搓澡布之类的东西裹着盘,少则两周,多则一,两个月,等初步出现一层包浆之后再上手盘。
这个说法有些道理,但也不是对所有的木头都必要。想金丝楠这类希望出现耀眼金丝的,不急着上手是比较好。但象紫檀这样很快就可以颜色变深的木头,似乎可以无所顾忌。我的脾气算是急茬的吧,每次都等不了用毛巾搓啊搓的,基本都是直接上手了。
不过呢,说心里话,盘木这活儿啊,不太适合女人。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最好也象对待脸那么用心地呵护着。可是盘木呢,绝对是个体力劳动,盘来盘去,手上就起茧了,那还能算纤纤玉手吗。
喜欢木头就得盘,盘了手上却起茧,不盘实在没意思,盘吧代价又太大。
这真是个伟大的矛盾。
我一直为木头而欢欣,为手而苦恼着,怎么办啊?苍天啊,大地啊。
有一天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如果喜欢木头的女人,自己不盘,让另一半给盘,是不是挺好呀?男人的手反正没那么娇气,还看着粗犷有力呢。他来盘,她来带,哈哈,多么美妙的合作!
高兴了没半天,又觉得好像还是没有解决问题,因为我忽略了盘木的本质。
真心爱木头的人,喜欢的不仅是质地和包浆的美,还有与木头亲密接触的感觉,自己一天天盘出来的,跟干脆拿别人的,那感觉可相差太多了。
包浆是什么?
是岁月留痕,是时光印记,是点滴沉淀,是厚积薄发。
这里头没了自己,还有什么意思?
哈......唉......我爱木头啊,我也爱手啊。
别笑,我们的人生就是这么左右为难,这么乐颠颠。
-------这个笑佛是老料紫檀做的,做好后已经充分氧化,又红又亮。
------再看三个月之后,色愈浓,荧光更足。
------------正面看得更清楚些,料好,我几乎没怎么盘。
----------阴雨天,光线很暗,它的包浆光自然而幽幽的。
--------第一只紫檀手镯,料虽然不够好,现在也很有风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