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纪行::秀苏州（一）

从杭州到苏州，很方便，做大巴两个小时就到了。杭州汽车站特别多，东西南北钉子一样一角钉上一颗，不小心会弄错去哪一个。汽车票很容易买，也便宜，售票员头也不抬得就快速把票打出来找了零钱，时间班次表都刻在她脑子里的。车站大厅里坐满了人，看上去很多都是做买卖的跑生意的，大厅里时不时的响起时髦流行歌曲的声音，那些都是人们手机的铃声。很多歌曲忽然就没头没脑的响起来，还想接着听完，却断了，主人已经在对着手机大喊了：“那批货到底发了没有？钱先别急着给出去。”有个妇女坐在椅子上淡定的抱着个孩子，孩子敞着腿，露出不该露的那一点，正在应对身体的自然要求，妇女往地上金黄的东西盖了张报纸，盖得有些歪。可以看出，这孩子还有妈妈，生理心理都挺健康，他们母子俩表现完全就和在自家后院一样大方坦然。对我没见过世面掏相机对他们拍照，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大巴高大宽敞，舒服的靠背椅，准点儿发车。一路江南农村风光，苏杭附近的农民，有了钱都盖楼。楼一般瘦高，有好几层，最上面弄得和清真寺一样，有好几个圆球，大的在下面，小的在上面，竖穿成塔，然后一根银针颇有气势地指向天空。有的更阔气些的，半空中还弄出个花园，凭空弄出个六角亭子。这些房子一般都扎堆，五颜六色的挤在一起。然后就是田野。有时看见不清澈的水塘，一群大白鸭恬着肚子摇摇摆摆的走，看不出谁是牵头的，白羽毛一样从车窗里一晃而过了。慢慢随着车子稳定的摇晃，一车的人都被摇得沉沉地睡了。直到猛然，谁的手机歌声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多，大家揉揉眼睛再往窗外看，眼见着高楼大厦又多了起来，进苏州城了。

苏州市区不大，一路上总能看见那些苏州园林的牌子，拙政园，狮子林是一个方向，虎丘又是另个方向。上面都写得是世界文化遗产。这趟回国，总觉得是象在考古，看得都是些前人的遗产历史遗迹。好歹前人喜欢攒些东西，而且不是什么纸面上的股票证券，后人还能真去摸摸那雕花玉柱，走走那斜廊花径。按说江南人脾气该温婉一些，可出租车还是一样的不耐烦的按喇叭。从甘肃敦煌起，我就发现国内司机超车是可以豪迈地上逆行道的。他们一边嘟囔骂着前面笨蛋司机的磨蹭，一边蹭的一下，上了逆行，趁还没撞上迎面来的汽车之前又蹭得窜回来。头一次我握着安全带和司机商量：“我不赶时间。”被嘲笑几次之后，就安之若素，也不在计算逆行那边的车，需要多少速度会与我车相撞的追击相遇问题了。从来撞不上，等擦身而过时，大家都把喇叭按得震天响，就可以了。

苏州住得是南园宾馆，院子里还是有桂花香。前厅竟然有池塘，红金鱼在晒阳光下悠闲地游荡着，很喜欢这里的地面，黑色的，涂了蜡，显得湿漉漉的，有着软墨的光华。这里有软语轻柔的服务小姐，任何要求都细致体贴的去办理。房间里也布置得素雅如水墨画。桌上的小瓶子里，还插着一束小巧花草。

走到热闹的街上去吃饭，看起来饭铺一家连着一家，国内吃饭还是和以前一样，过了午饭时间，推开门，都静悄悄的。服务员趴在桌子上打盹，告诉来人晚上再来。只好咽了口水，先去看文化遗产。

苏州园林，落眼就是精美细致。一步一景，相机不用摆正，随便转个头，对着就是一幅画。中国古典园林之精华，全在这里了。其实也似曾相识，北京皇家园林搬过去不少的，北海颐和园僻静地方，都有这苏州园林的影子，小巧和精致。这私家花园，缺了皇家花园的大气素整规矩，精致浪漫得过分。不忍心看任何一处地方留白简陋，每个角落都打点着填上一笔两笔，芭蕉盆景，扇面窗户。假山石更是出奇的蜿蜒，平直量开不过10米的路，能让你在山洞里迂回婉转地上上下下，走上二十多分钟。等钻出来一看，又是一幅别样图画。那太阳刚好在假石洞中嵌着，散着光晕，石中间那个洞，好像就是拿去造了太阳。

可看多了，就真有些重复有些累。相机里好像都是一样的图画，根本分不清是留园的还是拙政园的还是狮子林的。而且那些亭台，都是些长诗短句点着睛，涵义悠长，意境深远。当时做官通商的有钱人，即便说他们是附庸风雅，也都把那么暴发气的张扬悄悄藏起来了，山水树木中只见清雅。还有国人真是可以从小做大的，没有那么辽阔开放的庄园，就精雕细琢一个园子。遮遮掩掩的，曲回转折的，这小就变得丰厚有趣味，能一层层重重叠叠嚼出很多种滋味了。要不我们的文化也曲折委婉，断不能一眼就看通透的，没意思了。

江南女人，也这样温婉文秀的长大，一丝丝绣着花，还能绣得两面不相同，得有多巧的心思，这以后，爱情中，又得打上个多少千千结。在这些旅游景点，我曾看见一群半大的美国女孩短裤，光着脚，夹着拖鞋，迈着小鹿一样矫健的长腿，嘴里嚼着口香糖，她们眼神光洁明朗，写在脸上的也是嘴里说得，“我们去找个星巴克吧。”“我真想吃蛋糕啦。”。那中国文化里飘逸隐忍的诗情画意，全当是异乡奇幻的布景，那里面的气息不会渗透到她们身上一点一滴。她们这样的，以后会是委屈少。倒是我们举着丝线绣着花的江南女子，委曲全让自己敏感的心盛着，最多都铺在这绣布上，看着绿叶水灵的牡丹就安静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