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走资派------在那个疯狂的时代

     在文革最疯狂的时期,我这个年龄的人尚处于小学生阶段,学校停课,大家欢喜。不懂得社会上的风风雨雨,不关心什么主义,当然也就不可能会去斗争走资派了。不过一些事情还是零零碎碎记得一些,其中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斗走资派。
    当时街上高音喇叭宣传车不断,一面走一面广播一面撒传单。孩子们最喜欢这些宣传车了,跟在后面抢花花绿绿的传单,看看落款一般就是什么什么的宣传队,保卫什么什么的什么组织。内容咱不关心,抢传单就是为了过把瘾,比谁抢的多。男孩子到处乱跑,家里也管不了。
    到处都在抓走资派,当权派,什么一小撮,什么组织的人,我们这里也不例外。不过,与其它的地方相比,我们那里应该算是相当的温和了。武斗只是停留在头戴工厂用的柳条帽(嘿嘿,钢盔连想都不要想),手拿火药枪梭标匕首菜刀,差一点的也就是弹弓板砖耐火球什么的(嘿嘿,是不是有点象街头流氓打群架?)。武斗死人的事只记得一次,在攻一个叫什么831总部大楼的时候两个学生被手榴弹炸死了,被追认为“烈士”。后来升了中学之后,刚好到那所中学有一死者,在打扫实验室时看到那位学生的骨灰盒,也是平生第一次把骨灰拿在手里仔细观察,毫无恐惧感,只是对死亡有了进一步的感性认识,不就是变成这样了嘛。只是想:烈士的骨灰也不过就这么扔着,过些日子肯定就没了。最大的体会是:这个“烈士”不值。
     父亲什么主义也不关心,什么派都不参加,确切的说应该属于逍遥派。找了个差事:去三线出差,当然也可以经常回来看看。那是很艰苦没人愿意去的地方,但是没人看的见你想的起你,也没有斗争,刚好就躲开了人整人最激烈的时期。
     一天吃过晚饭,父亲突然说:某某处斗争走资派,带你去看看。我是很乐于看热闹,这种事情不甘落后。出了家门三拐两拐进了一个大单位的大门,再三拐两拐进了一个屋子。屋子不是很大,只能容纳几十人左右,已经坐满,光线十分昏暗,我们就在后面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走资派被带了近来。我一看:认识!这不就是冶金部长兼市长王鹤寿吗!当时广播喇叭里天天喊着打倒刘邓陶薄,打倒王赵罗钟。刘邓陶薄是中央的大走资派就不用说明了,王赵罗钟是地方的大走资派,这个王就是王鹤寿,我们这里的头号走资派。大街上到处贴着走资派的漫画,别看是丑化像,特征还挺准确,一眼就能认出来。
    虽然说这是地方,可王鹤寿决非一般人物,国家5级干部,就是我们这里的省长也没他级别高,大概离刘邓陶薄已经不是很远了,有心人查查互联网就能搞清楚。要不是文革,我等小屁孩怎有机会见这般人物,如今在这种场合下就见到了。
    王鹤寿个子不高,腿脚好像不太利索,但可用精和瘦这个两个字来形容。王鹤寿刚一进门,旁边有人带头呼喊口号“坚决打倒大叛徒王鹤寿!低下你的狗头,老实交待你的叛徒罪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鹤寿高昂着头,旁边人按是按不下去的。任凭别人怎么批判就是两句话:“我是顶天立地的共产党员!我是堂堂的共产党员!”。大概参加者臭老九居多,同情者居多,级别也相差太大,组织者看来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只是呼喊口号。
    过了一会又带进来一走资派,一看也认识:市里的第4号走资派。怎么认识的?除了街头漫画,有一次全市开批判走资派大会,远远的见过!站在走资派行列的最后。
    4号同志脸色虽然不好,但看上去营养还比较好,谢顶。4号同志进门没享受着口号,倒是自己先开口了:“我来揭发大叛徒王鹤寿的罪行。。。。BULA  BULA”,接下来就是八股文。               
    接下来的内容听不大明白,大概和报纸上写的差不太多,我也能写个不大离儿。还是走人吧!
    事后有过回想,5级干部的批判会怎么说去看就能看到?大概是那些日子天天开批判会吧?屋子这么小,内部批判?室内这么暗,有什么目的?还是怕人家看见真面目?
    王鹤寿究竟是不是叛徒咱不知道,但看上去很象电影里的共产党员嘛,至少从人格上我是很敬佩王鹤寿的,倒是4号同志有点象叛徒。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本来也不长的当时的情景也忘的差不多,但是王鹤寿的那两句话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我想,解放前的很多共产党员确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只不过那是在反动派的审讯室,现在这哪儿是哪儿啊。对4号同志也能理解,那种环境下,他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人家让他怎么做就只能怎么做。文革时期这种人整人的事情太多了,很多梁子就是那时这么结下的。
    后来这些走资派都恢复了工作,王鹤寿回中央了,好像还做过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头几号位子。4号同志好像还变成了1号同志,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结下什么。我判断:依王鹤寿的性格,不应该有太大的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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