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但出生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的尾巴。儿时,连肚子都吃不饱,馄饨和饺子就是难得的美食了。
父母毕业后,一个去了北京,一个分到了南京化学纤维厂。这个化纤厂当初是60年代日本对中国的一个援建项目。因用到大量的二硫化碳,考虑到环境和原材料,产品运输,工厂建在了郊区,离最近的小镇,长江边上燕子[石几]步行也得一个小时。那个时侯几乎任何东西都要票;粮票,油票,糖票,肉票。物资是如此贬匮,母亲又忙于工作,我们兄弟俩就基本上就是外婆带大的。
记忆中母亲第一次试着包饺子几乎是以失败告终的。一开始和面,软硬程度就掌握不好。在加了好多次水,又加了好多次面以后总算可以了。揪下一团面擀薄,一只小碗扣下去便是一张饺子皮。虽然没有按时开饭,这顿饺子还是在我们兄弟俩眼吧吧的盼望中端上了桌。
包饺子不行,包馄饨可是拿手,尤其是外婆。但那时肉和油都是定量,仅有的一点肉票要省下来去买肥肉熬油。外婆的馄饨就是菜肉馄饨,尽管里面只有零星的肉末,那也是要在我们不断的恳求下才会有的。
冬天的时候蔬菜少了,外婆就会多买些豆制品来改善伙食。但是,到燕子[石几]要走一个小时漆黑的山路。早晨四点就要起床,五点赶到豆腐店往往是前三名,外婆不想跑了那么远的路却空手回来。每次买豆腐,外婆总是哄着我跟她一块儿去。尽管我总是老大的不愿意,但最后还是抵不住一碗鲜肉馄饨许诺的诱惑。后来想想,外婆拉上我也是为了壮胆,要知道沿路可有不少荒废的坟地。等到店门开了,热呼呼的豆腐放进篮子,街上也就慢慢开始热闹起来,再去排队买油条当作一家的早点。接下来就是我最盼望的时刻。总是同一家馄饨店,外婆领着我提着篮子进去,先交钱买了牌子,然后再去端馄饨。大多数情况下,外婆端来的只有一碗。找一个桌子坐下,外婆帮我加一点酱油,拌一拌,然后就笑咪咪地看着我吃。滚烫的碗里是浓浓的肉骨汤,上面浮着油星,漂着碧绿的葱化,香气扑鼻。舀起一勺,吹一吹,送进口里,顿时觉得这一小时漆黑冰冷的山路,值!
随后一家总算在北京团聚,但是父母还是和我们聚少离多。那时北京的粮食供应分米,面,粗粮。平时只会做米饭的外婆这下可被难倒了。尽管可以从食堂买一些馒头包子回来,但总不是长久之计。这时候我就慢慢的学会了发面做馒头包子,和馅儿擀皮儿包饺子。虽然不能同时擀两张饺子皮,但我一个人擀皮总可以同时供3-4个人包。生活慢慢的好了,也不用为馅里放多少肉操心了。
如果说馄饨,饺子是改善伙食,南北各有所爱,那么稀饭可说是家家餐桌上的常客。提一口大锅,抓一把米扔进去,或淘一下,或直接加足了水大火烧开。等到锅里的稀饭变粘稠了便可以把火关小。你如果性急,现在便可舀起来就喝,如果有时间,也不用担心它会烧糊了。如果你的口味比较刁,还可以放花生,红豆,绿豆,枣,桂元,等等;或者象广东人那样的皮蛋瘦肉粥,鱼片粥。其实,这“粥”应该是北方人的叫法。如果不习惯大米,还可以做棒子面粥,小米粥。江南一些地方有变型的粥——泡饭。隔夜的饭加水烧开了,或就是用开水泡一下,就着萝卜干呼噜呼噜一碗也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记得小时候过寒假回吴锡老家。大人们农闲时从地里回来就是一锅稀饭。一个大海碗,夹一撮咸菜兜底托着,嘴沿着碗沿稀溜溜就是一口,有时候可能还会捞到几块山芋,不一会儿就见了碗底。我如果有个头疼脑热,外婆也会烧一锅稀饭让我趁热吃了,放倒头捂上被子睡一觉第二天准好,别想赖学。
大学的五年,早饭最喜欢的是学校的棒子面粥。一个宿舍七个人一个比一个赛着懒。没办法,早饭只好轮流执日。如果今天轮上哪个倒霉蛋,他就得早起。一口大钢精锅打上七人份的棒子面粥,锅盖翻过来摞上七张油饼。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们可能已经起床侯着了。啃一口油饼儿喝一口粥,暂时忘却今天上午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