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龙大

同学龙大比我还小一岁。按照惯例,我应称呼他为龙大“君”。但我天性固执,从未称呼男性为XX 君,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叫他龙大哥好了——他那么高,1米93 的个子配上一幅斯文的金丝眼镜,完全就是一幅温文尔雅的兄长样子。

有一天,龙大哥拿了一张剪报给我看说:“你看,这个苯东西就是我。”照片上的他正在一场比赛中跃身投篮。原来他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查出心脏病后,就退役了。

有一次我好奇地问他说:“龙大哥,你为什么不做平面模特呢?真浪费身材啊!”他有些难为情地笑笑,回答说:“我是运动员啊!”不过,他的时尚意识的确令人叹服,听说问这种问题的不止我一个。

那时我和ex皆是心高气傲之人,谁也不妥协谁。校园里争吵,有时我会扔掉书包转身就跑。这时候,每每来追我的都是龙大哥。谁叫他个子高腿长呢?

有一次,龙大哥把我们拉到大学路去吃石炉Pizza,他坐我们对面,把我们的手一直拉拢到一堆,连声说:“吃完Pizza,你们就不吵了!”

Pizza吃完了,我们还是吵,但是龙大哥决定要赴中国研修了。走的时候,他特意指着校刊上我的照片说:“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为什么要吵架呢?”

一年后龙大哥从中国回来,递给我一沓厚厚的布老虎丛书,我很喜欢。他如释重负地说:“太好了!我不知道哪种书好,只得拜托中国朋友们帮忙挑选了!”

那些布老虎,在异国生活中安慰着年轻的流浪者的心。后来又被和我一样的人们所借走,大概是有所需求吧,它们再也没有回转我的手中。

又是一年,我和ex分手,成天泡在图书馆24小时自习室里赶写论文,真正到了首如蓬飞的境界。那些身外之事,不知不觉更淡了。

有一天龙大哥打电话来,说他在学校门口等我。因为第二天,他要启程去日本研修——龙大哥不用服兵役,自然比别人多些时间。

我们在学校附近一家肯德基吃炸鸡。他兴奋地说了很多,但是我心不在焉,什么都没记住。好像我为他多点了一份餐——因为他比别人个子都高啊。他作出很高兴的样子一边大吃,一边说:“明年的今天我就回来了!”

但是到了明年的今天,龙大哥没有回来。听说他在整理回程行李时忽然晕倒,送进手术室后再也没有醒过来。他的骨灰,已经存放在故乡釜山的一座寺庙里。

听到这个消息,我走出图书馆,来到阳光普照的草坪上坐下,一遍遍地拨打他的手机号码,泪如雨下。这是第一次想到应该主动联络他,但是他忽然不在了。

后来曾在一座千年古都工作过一年,那里离龙大哥的故乡很近。在那座露天博物馆里,每天清晨被空灵的鸟语和梵鱼恒久不变的声音所唤醒,有时候会忽然想起龙大哥。他在哪个寺庙里?但是又觉得这不重要——这么有善心的人,一定是在天堂里了吧?

后来,性情急躁的我逐渐学会了不吵架。偶尔也会吵,但是之后我会真切地忏悔,祈祷自己下次不要这样。因为,有位兄长一样的友人曾经无数次默默地站在我身后,真切而温厚地说“: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为什么要吵架呢?”

是的,我不吵架。而且,就此我更加敬重了生活。

彼岸的灯火 发表评论于
看得我眼睛都湿了,这样的朋友难得啊,他是哪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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