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先生,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作为收银员的白人老太太忽然对我前边正准备交款的东亚人问。“可以。”他答道。这时我才注意到,老太太双手拿着一块很大的猪腿肉,扫瞄后在显示牌上出现的价格是两美分。“我不得不告诉您,这是我们工作人员在粗心大意时犯的错。您如果想换一块肉很容易,我在这里等您。”
“啊…啊,是的,是的,那…那我就不要这块肉了。”在我前边的这位亚洲男人脸一下子红了。让老太太留下那块标价两美分的肉,交了钱匆匆离开食品超市。
又是她!这个认真对待工作的老太太。刚才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食品超市的工资人员在给食品打价格标签时偶尔会出错。这块八磅重的猪腿肉两美分显然属于这种情况。会有顾客想占点便宜的,拿着这种价格标签的食品去交钱,如果收银员说“这个价格打错了”,他立刻会说“我不要了”。可是猪腿肉的价格是七毛九分一磅啊,一块八磅的肉也就六块多。六快多也是钱呀,要不然怎么说是“占小便宜
”呢,再说也没真的去偷。忽然看到地上有一美元,我也会捡起来塞到兜里,难道还让我把这一块钱放在商店的顾客服务处去吗?
那收银员如果不想管这种事呢?他们是只管收钱的,何必多管闲事。朋友就讲过极其相似的一件事,也是一大块肉的标价只有几美分。收银的女孩子收款后并没说话,只是极其轻蔑地看着这个占小便宜的人,那人脸不红不白地拿着几美分买的肉走了。可我们的老太太就管了,因为她心中没有对占小便宜的人轻蔑,她真心实意地想让这个人有应有的精神境界。你看,她的话讲得是多么的得体,使那个顾客立刻感到了惭愧--脸红了。我敢说,其实他心里是感激老太太的。
她是我见过的最有风度的老太太。或许她年轻时长得有些凶,可到老了的时候就显得干练。超市的普通工作服套在身上怎么会如此合体?那是因为她腰板挺直、目光炯炯,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是的,她脸上有深深的皱纹,并戴着副很一般的老花镜,但更衬托出神态的从容,落落大方。
我也曾被被她“训”过。在食品超市里买好东西出门交钱时,也会因为人多而排队。在超市最靠近大门的一个付款处是专门为购货少的顾客预备的,那儿有显著的标识牌,写着购货少于八件的顾客可以在那里付款。这样买东西少的人可以因此节省时间。咱是个不自觉的主儿。有时觉得排队等的时间长了点儿,烦人,就故意装糊涂到这个付款处交钱。或许会遭到收银员的白眼,可咱脸皮厚。
但那次赶上这位老太太。她先是不动声色,将我买的一大堆东西一样样扫瞄单价并装入口袋,在我付款之后,也是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然后她是这么跟我讲的:“先生,我相信您大概没有注意到这个付款处的标识牌,对吗?”我的脸“腾”就红了,想找个地缝扎进去。可心里在谢谢老太太的善意的、婉转的告诫,从此不敢再跑那儿“装糊涂”。
老太太也曾热情帮助过我。超市有个地方可以不用收银员,顾客自我服务付款。那儿有六台付款机供顾客使用。但我总不想去。因为我不知我买的那几种蔬菜该如何算价格;另外,自己的英文不好,怕到时候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又无法和边上的店员说清楚。
这天我在超市付款时赶上排队,老太太过来,希望我去自我服务的地方付款。我有些为难地说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算蔬菜的价格。“我明白,我明白。”老太太点着头。“让我来帮助你。”在她帮助我时,老太太并不说“这很容易”或“你别害怕”这样的话,只是不断地说:“让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你可以这样来试一试。”我一下就放松了,英语都能说得超水平发挥。
啊,多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位忘年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