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急诊室收了一天的病人,忙得晕头转向。冬天,对大多数贫穷的慢性病人来说,是一个残酷的季节。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主治医生来看病人了,他说,你知道么,D先生去世了。我几个月前收了D先生,从来没看过病的倔强老人,气喘来急诊,以为不过是呼吸道感染,却发现是肺癌。等待结果的时候,我陪他一起看电视,因为他没有家人。后来他数度化疗放疗,情况越来越不好,前几天在急诊收病人的时候,听见急诊科医生抢救病人,就是D先生,在家里昏迷了。在ICU抢救了几天,这个周末最终还是去世了。
急诊室工作台灯光下,我似乎还能记得D先生跟我一起看CSI的那个傍晚,从那以后他就孤独地走向深不可测的深渊,我总是跟他说不要怕,我们和你一起抗争,但是我们能做的,只是目送他的背影。
记得那个月结束的时候,我要把病人给新的team, 我很担心D先生,主治医生说,You do realize he is dying soon.他总是担心我太involve,他说,他的病不是你的病,你尽你的职责就可以了,不要被他的疾病压垮了。今天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想让他察觉我的异样,只能淡淡地说,really, that's too bad.
今天收的一个新病人,是一个58岁的妇女,长期抽烟导致慢性支气管炎,这几天急性发作。胸部x光一出来,主治医生一看,就说sh*t, she's got cancer。我们做了CT。傍晚的时候,结果出来了,大块的肺癌侵入了她的气管,纵隔,转移到了肝脏和腹膜。
走进她的房间时,她正在看电视里的喜剧,带着氧气的她呵呵地笑着。我搬过椅子坐在她身边说,I need to talk to you about the CT scan。她静静地听着,我仔细地解释着,尽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用词,不要像刀锋一样尖锐地撕扯她,但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开始颤抖哭泣。我握着她的手,说了以前和D先生说过的,和无数个其它病人说过的话,不要放弃,我们会和你一起抗争,你不是一个人。但是我的言语,对她,对我自己,都是这样苍白虚弱,无力地飘在我们两人的灵魂之外。
我说你有家人或者朋友需要我通知的么?她说,我只有两只狗做伴,没有其他人。
我似乎又想起那个夏天的傍晚,D先生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跟我说他的恐惧,他的孤独。
晚上医学论坛的朋友推荐了这首歌,这个有着天使一般声音的女歌手,死于皮肤癌,年仅33岁。
生命如同落叶,无声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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