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么?在深圳的无名,是很孤单的。而且这孤单,常常无处可说。
虽然被一群孩子和一只小狗需要着,被一个老公宠爱着,日子显得热闹非凡,但是无穷多的责任和无穷少的朋友,也常常令她加倍感到喧嚣之下的孤单,无依又无援。她电话里的号码们,多半都是办事时候才拨来一用,极少相互的问候。除了与阿小菲你们,不仅只是相互问候,而且无名会喋喋不休地说许多的话。她说多久,阿小菲就安安静静地听多久,之后用贴心的几句话安慰着她,声音说不出那般温柔。
阿小菲一家住得并不近,所以大家其实难得见面。但是你们的心意可亲可近。第一次见面,阿小浩就远远地来迎无名一家,帮大侠看车,替孩子背包,好像照顾他们,是你无可推诿的一项责任。在这样的年纪,在这样一座城市,只能慢慢熟悉了陌生和距离,难得期望从一个素不相识的生人那里,得到灿烂的态度和温暖的笑容。自从阿小浩将那只背包扛上自己的肩膀,以双手护着无名的两个儿子,没有多余的自我介绍,一路拉扯着走进公园大门,这一家人,就成了无名心理上的亲人。当她最烦恼最心酸,只要想到你们,就知道一定可以靠一靠。
不过无名又很骄傲,只要能够撑得住,凡事都不麻烦别人,也不轻易诉苦。再抑郁的情绪,她都尽量把它当作笑话讲给朋友听。听的人看无名笑着呢,就觉得大可放心。所以无名寻思,阿小菲夫妇一定不能想象,她在电话上听到他们迁回加拿大的消息时,竟会抱着听筒哭了。
其实就连无名本人,也未曾想到如此别离的寒意,即便是在如此阴沉的一个日子里。本来以为电话打过去,只是礼貌地告告别罢了——你们毕竟不像其他朋友,没有几十年的交情,也没有常在一处的亲密。
却突然流起泪来。
孩子看见妈妈专注地讲电话,立刻趁机离开功课,满处跑跳笑闹起来。无名是怕人知道自己的不愉快而为自己担心的,所以就由着孩子嬉戏,并且笑着祝福电话的那一头,然后兀自挂断了。
孩子跑了一会儿,就钻进房间去偷看电视。
无名一个人被留在客厅中央,越哭越厉害,不得不用手边的纸巾不住地擦拭。眼前是那张餐桌,原以为可以两家人带着一大群的孩子,常常围着它吃喝说笑。却只吃了一餐,人就散掉了。彼此无限的包容和善待自此都成回忆,倒是无名那日向你们讨的霸王花,还没有用完,依然安静地躺在厨房的柜子里。
还有,你们欠无名一篇关于广东风物的文章,欠她一起游玩的约定,欠她许多安静从容美好的交谈,也都安静地留在了无名无法再惦记的惦记里。
就在这半年里,无名离开了太多的朋友。她天天都在想念着他们,但是她没有完全说出来过。以为慢慢的慢慢的就好了,难忍的别留即将要过去。偏偏这个时候,又是别离,都不能等到2008年结束,再让她知道这样一个消息。
下面是无名曾经写过的阿小菲,翻了出来,为着抚今追昔。
小菲
离开美国之前,我介绍阿小珊认识了阿小咪妈妈;回到中国之后,阿小珊介绍我认识了阿小菲一家。于是我们两人虽然分别,却因为彼此,各自又多了朋友,甚妙。
我们这群人,有个相似之处,就是很爱为别人着想,同时最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在你中能看到我,在我中也能看到你,容易一拍即合。只是每逢相聚一堂,仍会有不便之处,那就是大家都太为其他人设想了,尽量降低或者隐瞒自己的需求。搞来搞去,都不知道谁究竟想怎样,大家到底怎么着才最好了。比如小珊在那几日,我们几家人商量去哪儿玩,玩儿什么,牵扯人多,习惯又各不相同,于是我为你想你为他想的,几个来回之后,发现最终说出口的种种建议,全都中庸至极。
好在除了彼此关照,也有相投的趣味,因此尽管,所选地点普普通通,玩起来都还尽兴。
所以大侠一说去洪湖看花捞鱼,我就想到要找阿小菲夫妇一起,并补充说道:我喜欢他们。
阿小菲刚认识我的时候,从阿小珊那里听说,我老人家为了窗帘不够遮光这等小事,好不烦恼!她尊老爱幼之心顿生,非要亲自帮我丈量定购。我不好意思这么麻烦她,只请她帮我打听打听,要一两个商家电话号码即可。结果她特意跑到东门的窗帘市场,向几家店铺了解情况,还帮我选定布料,谈好了价格,请人过来帮我量尺寸定做。做好之后,再打电话来,问我遮光效果是否令我满意,服务比店家还要周到。经过她的大力帮助,我们家终于可以在艳阳高照的早上集体睡懒觉了!昨天早上,我们睡到了九点钟,以至大侠上班迟到,被老板抓个正着。
我与小菲通话不多,不过她看我的博客。
看到我们一家被蚊子折磨,就买了喷水的小瓶子,配好维生素B2药水,一见面就向着我的腿上喷来;
看到我去华强北,她到她熟悉的店里,买了我和阿小J喜欢的小玩意儿送给我们,然后笑我冤大头,教导我买东西都去什么地方;
看到我们要买WII,及时向我推荐淘宝网,并且提前帮我做了调查,向我详细介绍行情,显得比我还急的样子;
看到我写“客居江南人家”,猜出我会喜欢什么书,送了《千江有水千江月》给我。回头抽空,我照王晓波的路子攒一篇儿什么,她多半能赠我一本儿《沉默的大多数》;
。。。
她的细心对待,是我回来深圳之后意外的收获。不是我定要人照顾才能过活,但是由于去国已久,猛一回来,发现过去的朋友,要么早就去了其它地方,要么就是留在这里过着与我不再相干的生活。在一个地方,除非仍旧有着彼此守望的朋友,否则就只能当一名客人。我回来以后,常常觉得自己在此是客,有了问题,只能咨询酒店前台。所以我常常打电话给会所,那是我们小区的前台。有些日子,我老把会所和小菲的电话搞混,一个电话拨出去,开口就说:“喂,是会所么?”对方就答:“不是啦,无名,又是我,阿小菲。”
后来干脆,阿小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都说:“喂,是无名么?我是会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照这样发展下去,以后我再有事,应该就不用问会所了。只消写在博客上面,阿小菲她自会帮我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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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首《晴朗》,我总觉得是朋友唱给朋友听的,所以在此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诸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