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生活的男人

懂生活的男人

我大学毕业后，跑到工地上去给一群意大利老外当翻译。
南欧人天生热情似火，意大利人也不例外，对女人恭维起来，尤其不嫌肉麻。除了对我大吹口哨之外，开口闭口总是说什么：Model, Bella。

我被他们这么一捧，免不了有点飘飘然，很得意地学给女朋友听，女朋友瘪瘪嘴说：老外都这样，省美观有问题。这话说得虽然刻薄，但是联系我的亲身经历，倒是十分客观。我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为一个乐园的开幕典礼筹办仪仗队，我们系的女生都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落选，孤零零地呆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好不凄凉。后来有消息灵通人士告诉我，选人的辅导员认为：过耳风同学长相还可以将就，就是太胖了一点…

好在工地上看得顺眼的中国男人比较少，文学男青年更是基本上没有，我暂时可以在意大利人当中昂首挺胸，如鱼得水。

工地上给老外开车的老杨对我不错，下班的时候老让我搭他的顺风车回宿舍。老杨有一次当着我的面对别人说：过小姐这幅身材，如果哪个懂得生活的男人娶了去，福气不浅。

我对老杨这话十分诧异。首先我诧异老杨这样的人也会说“懂得生活”的话，其次以我的经验来看，从青春期开始，我穿着塑料底的黑布鞋，弓腰驼背地走在街上，偶尔抬起头来，必然会碰上某些男人的眼光。女人的自信是靠男人的目光支撑起来的，遗憾的是，那些看我的男人，基本上有了点年纪，而且模样猥琐；那些眼光，又基本上只停留在我的胸口一带。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懂得生活”的男人呢？

我当时还是处子之身，非常纯洁天真（当然这一点迄今未改——除了处子之身没法找回来了），没有想到老杨所说的“懂得生活”大概还有“懂得性生活”的意思。所以我就自行解释了一下这句话：以前学校里面那帮谈吉他唱歌写诗的小青皮，还需要一番历练，才能够发现我这璞中之玉。

后来我跟人很认真地谈起恋爱来。那个人岁数不算小，历练不算浅，可喜的是，看我的时候，眼光清澈，绝对停留在胸部以上范围；晚上也会突然来敲我的门，和我出去同吃一碗牛腩粉。这样的人，完全符合我“懂得生活”的标准。

不过这个男人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我当老婆，他结婚以后仍然会约会我，很纯洁的那种约会。据他说和我谈话“有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有一次偶然在超市碰见他和他比黄花还瘦的太太，他神情尴尬。后来我在电话上问他：是不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女人的脑再大，也抵不了胸大的罪过？他没有给我回答，我也再没有去赴他的精神约会。我到现在也闹不懂到底是他自己究竟不大“懂得生活”，还是他确实有一点“懂得生活”，所以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可能太过“懂得生活”，怕自己搞不定，不敢娶来当老婆。

前段时间回国，跟几个大学男同学聚会，开玩笑的项目之一当然是当年谁追谁，谁谙恋谁。数来数去，只有我身家清白，没人恋也没人追。因为嫁了老外，自视半个外国人，可以随便胡说八道，我趁机投诉说青春浪费，心里阴影，你们男生都要负责。

做了大老板的旧班长居然当了真，沉默有顷，抱歉地说：当年我们都还不大懂。

不懂什么？不懂生活吗？：））

2005年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