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疑惑中,忽见路旁有堵矮矮的院墙,向里一瞧,绿绿的草坪,修剪整齐,柳树下有座漂亮的平房,黄墙红瓦,院中小径两旁,种满色彩艳丽的鲜花,透过宽大的玻璃窗,见屋内人影晃动,隐隐传来狗叫,看来找到“圣光”了。先生按响门铃,一位风度优雅的少妇开门,开始以为她是乔爱丝,后来才知她是来帮忙的义工,名叫爱娃,就住在我家傍边的小镇。
门一开,七八条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狗一拥而上,对我们东闻西嗅。我忙躲在先生背后,战战兢兢朝里走,强作镇静地坐下。这里是狗的天地,狗笼狗垫狗玩具,还有狗爱咬的大骨头,到处都是,屋里这么多狗,却一点狗味都没有,很干净。后院露天养了几条大狗,有义工在喂他们。里面的这些狗,象孤儿院的孩子,很懂事,似乎知道我们的身份,一遍遍轮流走到我们的面前,热切地舔我们,讨好地看着我们,似乎在说“带我走,带我走” 。
狗狗看来被照顾得很好,一阵人来疯后,有的跳上床,有的坐上沙发,有的啃骨头,有的喝水,和平相处, 井井有条。乔爱丝把一块大成人尿布片放在地板上,一条条狗自动上去撒屎撒尿,训练有方。有条黑狗,身材娇小,胸前花白的毛 象围了中国的小肚兜,翘起毛茸茸的尾巴,象小拨浪鼓,摇个不停。拨浪鼓下,屁股上,又有一小簇白毛,象是要突出屁股上那一重点的重点,哪里有一点动静,她就象霓虹灯下的哨兵,好奇地去侦察,可爱又可笑。
乔爱丝看上去六七十岁,神清气爽,听完我们的来意,指着那摇拨浪鼓的小黑狗说她就是赛丝,芳龄五岁,曾流里失所,无家可归,三周前接到“圣光”,已打了防疫针,做了结扎,还去牙医那里花了八十大洋深度洗牙,现在东风俱备,就等领养。乔爱丝又指向另一条坐在沙发上,大一点的黑灰色狗,说她是露露。比起活泼的赛丝,露露显得很忧郁沉闷,似乎有一肚子心思无处倾诉,是不是过去受虐太深,心灵受创,还是沉浸在美好往事的回忆,难以自拔。露露来舔了先生一次,就坐到一边,沉默不语想心思了。赛丝不一样,先生一唤,就欢快地迈着短短的小腿,颠着四个小白爪,跑过来,不停用她红宝石般的小舌头,舔我们的手,还抬起耷拉着大耳朵的小脑袋,抛抛她天真无邪的媚眼,一下就把我的心雷了。
我想自己不是米先生,不是狗的心灵工程师 ( dog whisper ) , 不能医露露的心病,就对先生说领赛丝吧。先生却指着一条跑上爬下的小黄狗,问乔爱丝“这条狗可以领养吗?” 乔爱丝说小黄狗是她自己的狗,说去年自己突发心脏病,差点进天堂,疗养时,有位朋友要她一定看看小黄,说她会喜欢收养。 她犹豫再三,收小黄为徒。小黄已身任狗经理职务,管理狗群。新收进的狗,胆小畏怯,躲在床下不出来,小黄就蹲在旁边,轻声安慰,慢慢引新狗出来。旧狗欺生,小黄会挺身而出,挡在新狗和旧狗中间。想不到先生慧眼识狗,一下就挑中群狗中尖子的尖子,想把乔爱丝的高级助手带走,我不由得佩服佩服。
小黄狗领不成,就要赛丝吧。乔爱丝拿出表格,我才发现“圣光” ( HALO )原来是这家动物避难所的缩写,全称是“无家动物生命线”( Homeless Animals’ Lifeline Organization ) , 是民办动物救援组织,全靠募捐和义工,为无家动物再找一个家,免遭杀害。我平时很少了解这些组织,今天身临其所,亲见其人,被乔爱丝的行为感动。她命悬一线,还救养这么多狗,整天生活在大大小小哇哇叫的狗中间,家里人来人往,普通人没有对动物的大爱,对生命的尊重,是做不到的。如果不是“圣光”,可爱的赛丝也许已不在这个世界上。感动变行动,我对乔爱丝说我们就多捐一点领养费吧。先生后来还夸奖我罕见的大方花钱,说他很高兴我这么做。
乔爱丝象慈爱的母亲要嫁女儿一样,再三叮嘱赛丝牙不好,已掉了几颗,一定要喂干粮,潮食陷在牙里烂牙。如果我们以后不能养赛丝, 一定要让赛丝回“圣光”。她又备上一份嫁妆,赛丝最喜欢的两个小玩具,一个颈圈,一条狗绳,几块大尿布片 和一包狗娘。狗绳上系了个小塑料袋,我当时不明白,后来知道带狗散布,要拣狗屎,小塑料袋是赛丝的一次性流动马桶。再看狗粮的包装,“圣光”喂的都是高阶狗食,比我吃的大米贵一倍,好在赛丝狗小胃小,吃不了多少。
一切打点妥当,先生抱起赛丝,她一点都不叫,也不挣扎,拨浪鼓的尾巴还在不停得摇,红宝石般的舌头忙着舔先生,大大的双眼象星星一样闪动着热切的光芒,似乎在说“孩子她爹,孩子她娘,为什么不早点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窝 , 快带俺回家吧。”
1. 好好看看我娘的模样。
2. 这个家马马乎乎,有个院子和草坪,可以让我玩。
3. 我的牙很白吧,刚洗的,还打麻醉,让我昏过去,挺吓人地!
4. 让你瞧瞧我世界闻名的红宝石小舌头。来家十多天,我会抽烟了,看到我面前的白雪茄吧?要不你也尝一口,很伤牙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