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问题回避不得,在我们的社会里,最大的关系就是“男女关系”。不管正常不正常,都离不开个“性情”二字。在这上,一表现突出,就会有所形容,男人叫风流,女人叫风骚。东北人把女人的风骚又叫“浪”,这就更节约更恰当更传神了。“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青纱帐”,还“东瞅瞅,西望望,为啥不见,不见我的郞”,你说一个大姑娘没事钻哪门子青纱帐?好在是找“我的郞”,要是找别人的郞,就更浪、更风骚了。
风骚,本是名词,指《诗经》中的《国风》和《楚辞》中的《离骚》,后来又泛指文学、文人,所谓“骚客”;后来骚又动词化了,所谓“骚扰”;现在我们所说的风骚,则是纯粹的形容词,是专指女人的举止轻佻,所谓“卖弄风骚”。词性也有所变化,风骚原来是贬义的,所谓“骚货”;后来便中性,骚不骚无所谓了;可在当今,这“风骚”二字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夸奖,甚至于礼赞。真是“风也摩登,骚也摩登”了。
两性关系,向来与云和雨有着特殊瓜葛,但一直是风在云雨之前,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自然这样,人性也这样,男女的“云雨”之前,显然都是先“招风”的。风情万种的女人,只要风韵犹存,不到风烛残年,就会风姿绰约,风月无边,整好了就赢得风花雪月,整不好就迎来风言风语,女人不怕出风头,不怕风口浪尖,但绝对不能沦落风尘,那就不是风景了。风骚的女人一旦遇到风流的男人,就会风雨缠绵,雷电交加。
风流和风骚,其实是一个意思,只是应用的人物性别不同。貌似风流比风骚褒义点,其实还是偏见,还是男女不平等。男人的风流,如果没有女人的风骚来配合,那男人的风也起不了台风,流也流不成黄河;女人的风骚,倘或没有男人的风流去迎合,那女人的风也吹不得草动,骚也动不了人心。世间男女,总是这样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男人的所需,往往就是女人的所现;女人的所求,常常是男人的所给。这就是所谓阴阳和谐。
唐伯虎是风流的,但他与祝枝山一起春游时,却发现一农夫与八个老婆一起吃饭,并其乐融融。这位风流才子受到了极大刺激,然后就有了点秋香,凑成自己拥有九美。他在两次婚败之后,出现了官妓杜九娘,风骚的九娘遇到风流的唐伯虎,两厢如鱼得水,九娘把自己的妆阁收拾出来给唐伯虎画画,九娘为其洗砚、磨墨、调色、铺纸、倒茶,把唐伯虎照顾得周到舒服,其书画作品愈见精到。这就是风流与风骚的千古佳话。
如果说现在的男人风流、女人风骚,其实远不如历史上的魏晋时期,两性关系依当时来说,到目前为止,可谓空前绝后,不但皇室贵族娇纵淫奢,民间百姓也放浪不羁。潘安每次出游,都有数不清的女人拦道调戏,往潘安的车里扔水果,所以总是满载而归。年轻貌美的才子韩寿拜访权臣贾充,不料却被贾充的小女相中,便指使奴婢让韩寿半夜翻墙入内幽会,云雨之后,还以西域奇香相赠。你说这女人够骚不?不骚才怪。
“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现在的生活早已经衣食无忧了,男人风流、女人风骚都有了起码的资格。“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毛泽东说的虽不是这个意思,但也是那么那么地对啊!“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把辛弃疾这话放到我这里,就不适用了,不用什么舞榭歌台,甚至连床都不用,只要情投意合、心甘情愿,或两情相悦,男人和女人就会演绎一夜风流,谱写一曲风骚。
所以,女人的风骚总是离不开男人的风流,这是一对矛盾,相互依存,此生彼现,此亡彼无。男人既是女人风骚的观众、目标,同时也是女人风骚的载体。风流的男人总是会入风骚女人的眼,进风骚女人的梦。男人风流,不一定倜傥,更不一定帅气,但却魅力不凡,特别有女人缘。风流的男人最懂得女人的心思,胆大心细,周到体贴,百般呵护,万种风情,把女人当成手心里的宝,让女人觉得生活有阳光,生命有依托。
尼采说:“如果女人有了男人的德性,那就叫人受不了;如果女人没有男人的德性,她自己就受不了”,就风情这一点上来说,女人一点都不负于男人,只是表现方式和方法的不同,骨子里确是一样的。男人是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是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从结果上看,女人还是比男人拥有得多,女人是男人的收获,而世界连同男人一起都交给了女人。而女人的征服手段就是风骚,把男人的风流打得落花流水。
“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苏轼)。从历史的观点看,风流虽是虚名,但还是比实在的富贵要好,真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而决不是“十年一觉杨州梦,留得青楼薄幸名”(杜牧)了。哲学家金岳霖爱林徽因,但林却嫁了梁思成,而三人又是最好的朋友,其间虽有情感纠缠,但没有情变,金岳霖一生未娶,林徽因也是真爱了他一生。林徽因死后多年,金岳霖还聚老友在北京饭店给林徽因过“生日”,这也是风流。
史湘云说:“是真名士自风流”!我说:“是真女子必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