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儿周一。1 小说》

《小男孩儿周一》

参加一个会议,坐在我前面的就是周一。

周一个子很大,脖子跟当年的驶瓦辛格差不多,巨粗,不比脑袋的直径小,一看就是练过的,直当着我看前面的视线。我跟他说了几次请他侧身一下,我要看看前面的老头儿幻灯片上的那些劳什子。搞得周一的脑袋成了波浪鼓,摇来摆去。

对不起,不好意思,劳驾,谢谢。。。我说,我还是对他满客气的。于是,我和周一开始好像因此熟识起来。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叫周一,周一是我给取的,他的名字里有周的音,而我们开会的那天刚好是周一,叫你周一得了,时间音色刚好搭配,我说,他说好,就这样两个星期的会议,周一被我叫了十天。

向来,从表面上搞不定白人的年龄,无论男人女人,我总是判断不准,反正这些无关要紧,我也懒得费神。

你几岁了?周一在周一的会议第一个休息空档的时候,在咖啡间倒咖啡的时候问我。我当然一愣,在美国,我还没有遇到这样直接问别人年龄的人。

“我女儿十三岁了,你说我多大?”

“这不好判断,我儿子一岁了,我二十二。我儿子的妈妈十八岁。”

看他的脸脑袋以及脖子,我原来以为他四十来着。

“要是以这个为例的话,你应该三十一岁吧。呵呵。。。”

“呵呵。。。我梦想呢。” 我说。

“那你到底几岁呢?” 周一看来是个死心眼。

“我可能和你妈妈差不多。呵呵。。。” 我端着咖啡准备进入会议室,正好结束这个在我看来小男孩子般的话题。

“我妈妈十七岁生的我,你难道是十七加二十二吗?”

“啊?十七岁就生孩子啦,我十七岁的时候要是生了我女儿恰巧和你一样大呢!” 我端着咖啡边走,边笑。

“那你到底几岁了呢?”

“呵呵,这是道算术题,你可以算一算。” 我说。进了会议室。讲台上的老头儿已经换成了个老太太。

“你三十九岁了?” 周一写了一张纸给我。

坐在我旁边一个菲律宾裔中年妇女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张纸,眼睛饥渴地紧,我一看,即把周一的那张纸给了她。她看后特意瞅了瞅我,笑嘻嘻地小声说,你哪里可能三十九呢,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六七。

谢天谢地,好在差别不大,我说,我以为你要说我二十六七呢,那样我立即晕倒,你还要打911,那样你就是麻烦制造者了。说罢,我小声笑,菲律宾大婶没笑,一脸茫然。周一却在前面双肩耸动不已。

台上的老太太讲的正欢,我保持无话以示尊重。

“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很酷的中国女人呐。”周一在周一下午的休息时间颇有些感慨。

“哈,那你见过的中国女人太少了。”

“你看看这个。” 周一拿出手机,上面有一张不大且不十分清楚的照片,“我女朋友,酷吧!” 而后他快速地按着手机上的一个箭头按键,照片便一张一张的迅速变换。

“外外,等等。。。你按得太快了,我还没看清楚了,怎么知道她酷不酷?”

“快?你真的和我妈一样啊!她总是抱怨我做事情太快,以至于她还没搞清楚,我就做完了呢!哈哈。。。你肯定是三十九了,或者更老。”

我佯装生气并同时说:“大男孩儿,你在学校里没做数学吧?我的年龄已经准确地告诉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多猜测和问号?”

“我?做数学?千万别?那样我会疯的。”

周一继续翻动他的照片,后面的是他的儿子和他的小狗,“我的丑娃娃狗,它叫饼干。很酷。” 他说。

周一后来又告诉我他儿子的名字,可那个名字很绕口,我怎么也发不准那个音,所以也记不住。周一说那是个德语的名字,因为父亲母亲其实原本是德国人,虽然把他生在了美国,但他妈妈总是给他煮德国香肠和烤德国猪脚。

“那个味道很酷,你知道!可我妈妈有点老了,她三十九岁了,她居然已经把香肠煮糊了好几次了,而且很可怕的是,她居然在买三明治的袋子的时候,不知道买哪个好呢,举着两个盒子至少思考了一个世纪呢,买告的,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太夸张了,三十九岁就老了,太夸张了吧!” 我想起自己前几天买三明治袋子的时候也在货架前思量好久的事来,不觉有点悲凉。

“这个名字我还是没办法发音正确,我干脆叫他小周一吧。”
“哇。这也不错,酷。”

我没说我记不住,怎么了,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躲避老这个字。

从周二起,分别又认识了数人,所以只要会议休息期间,连同周一大家便在休息室说笑。除了周一,其他的人看起来都和我年龄相仿或更大,而周一年轻的活力似乎感染了许多人。

会议从周三开始需要看很多录像,于是周一开始给大家传纸条。问些古怪的问题,比如给我的纸条上写着:你觉得小孩子的尿不湿奶粉是否很贵?我要不要因此打另一份工作?你猜我吸烟吗?我最喜欢的游戏是什么?等等。

我一一回答他,你要是不乱花钱,那些婴儿物品都不会太贵,当然,你觉得有精力也可以再打一份工。我猜他不吸烟,并喜欢玩美式足球。

他在纸上写,对极了,酷,很少有人认为我不吸烟,但我真的不吸,而且很不喜欢烟的味道,太对了,我是玩美式足球的,所以今天得给你们写纸条,因为我昨天的比赛一直打到半夜,我要是不这样给你们写纸条得话,我的鼾声一准会把你们所有的人都吓得打911呢。

我左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华人,“国语一点点。”他把拇指和食指弯曲到几乎碰上,跟我说。周一给他的纸条上写着:你觉得男人结婚好还是不结婚好?“当然能不结婚而又有儿子最好,像你这样,是我的梦想。” 国语一点干脆不写纸条了,开口说了起来,并且口水已经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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