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里子:展望美国体制改革
唱改革高调的人即将就任,能期望美国出现多少实质性的改革么?窃以为不能。为何而以为不能?不是因为他高调唱完之后旋即却起用一大帮旧朝元老,以至令其竞选时的铁杆粉丝们怀疑上当受骗。因为什么?因为他所高唱的改革,原本就只是措施性的,并不涉及政策,更遑论体制。比如,他反对出兵伊拉克,却全力支持以色列。出兵伊拉克,只是执行美国中东战略的措施。支持以色列,才是美国中东战略的政策。又比如,他批评如今弊病百出的医疗保险,可他提出的医疗保险新方案,只是对现存制度的修补,而不是从体制上更新为类似西北欧、加拿大等地的全民医疗保险。修补,只是措施上的改革,彻底更新,才是体制上的改革。
但凡新总统上任,无不面对措施改革的机会,而新总统一旦上任,也罕有不利用这机会者。既然他高唱的改革,仅限于措施的范围,他所想做的,自然不过是踵袭与重复历届总统的举措而已,其实并与实质性的改革无缘。
美国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不是措施上的改革所能挽救的。不从体制上来一次更新,美国难免“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下场。那燕,不是去年的燕,是旧时王谢堂前的燕。
如何着手体制改革?擒贼先擒王。当从总统选举开始。美国如今的总统选举,名之曰民意,其实已经沦为金钱的交易。但凡善筹款者,无往而不利。比如,八年前灌木丛虽然木讷、虽然笨拙,对手架不住他的财源滚滚。八年后的奥巴马虽然不白、虽然稚嫩,对手也架不住他的财源滚滚。
善筹款,是本事,不错;是难得的本事,也不错。然而,善于筹款者未必善于治国。远的不说,刚刚卸任的灌木丛就是一例。不过,花费接近天文数字的金钱从事竞选活动之弊,其最者尚不在此。何在?在于拿人者手短。拿了人家那么多钱,上任之后能不买账?所以,美国的总统将如何执政,早在竞选之时就已经被捐助大量资金的利益集团所挟持,难得从美国全民的利益出发。如何改?制定如下法律:
一切团体、组织,包括公司、工会、教会、基金等等,皆不得以任何方式参与或资助任何竞选人或任何竞选活动。
个人政治捐款,总额每年不得超过$100美金。
竞选人不得动用个人资金从事竞选。
所谓金钱,也包括变相的转换。比如,媒体的免费宣传或偏袒的报道,就是变相的金钱资助。所以,除去以上三条之外,还得附加一条:一切媒体不得就竞选表态、不得对任何参选者发表任何评论。
有以上四条立法,总统的竞选方才能在金钱平等的基础上进行,也才能使当选总统具备充分的独立施政基础,而不沦为利益集团的工具。
美国如今依然实行的选举人投票法,是历史的妥协陈迹,早已不合当今的国情。不仅无善可述,而且流弊众多。比如,总统竞选本应是面向全国的政治性活动,却经常因选举人制而成为争取某个或某几个在经济与政治上皆无关大局的小邦的一小撮选民的技术层次的努力。又如,人口最多的加利福尼亚的投票,经常因选举人票数的大局已定而成为多此一举的废票。最大流弊,自然是获得多数选民票者,未必能胜出。远的,也不说。近在8年前的戈尔、灌木丛之争,前者之所以败,后者之所以胜,正是获得多数选民票反而败落,获得少数选民票反而胜出的例子。如何改?取缔选举人制度,施行全民直接选举法。
如今美国总统任期四年,可以连任两届。近来美国总统罕有不恋栈者,为有第二春,第一届时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得罪各方神圣。还没干上两年就又为竞选连任而分心、而奋斗。结果如何?第一任上自然大都是一事无成。连选连任成功之后,想干点儿事情留名史册了,无奈时不我予,更架不住不出两年又难免不被下届竞选活动所干扰。如何改?取缔连任制,不得有第二任。改四年的任期为六年。如此,总统方才能上任伊始就全力以赴而无后顾之忧。
能指望新任总统推行这样的改革么?好像不能。为何不能?资格与资历并浅,面临棘手的经济危机,踌躇满志于充当美国历史上首任非白总统的角色,家有老小,…
资格与资料并浅,面临棘手的经济危机,皆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且不说奥巴马其人本无体制改革的愿望与志向,即使有,二者并浅兼危机之当前,绝对难以起步;即使勉强起步,也难得成功。
何以知其踌躇满志于充当美国历史上首任非白总统的角色?从其大张旗鼓、铺张浪费于就职典礼而后知。倘若真有体制改革的愿望,倘若真有体制改革的手腕,绝对不应放过利用就职典礼的绝好机会一显示之。如何利用?取缔劳民伤财、一事无成的就职庆典,代之以在办公室中发表一次实质性的就职演说。倘若他能为此,谁能不刮目相看、扼腕相叹?
即使并无如今的经济危机,大张旗鼓、铺张浪费地搞什么就职庆典,已属平庸碌碌。在如今经济危乎殆哉的局面之下,仍旧搞这么一次盛况空前的庆典,其不智,与三大汽车公司第一把手乘坐专机去行乞,并无二致。或曰:用于庆典的钱,不是民脂民膏。干卿底事?保险公司、投资银行、商业银行与三大汽车的生意,原来又何尝是关民脂民膏?用钱不当,结果就都成了纳税人的负担。或曰:庆典活动可以提供就业机会。不错。不过,AGI的海滩爬梯难道不也提供了就业就会么?何以厚此而薄彼?
“家有老小”的“老”,指“老婆”。上班之时日理万机。回家之后,上有老婆下有小孩,还能有多少时间深谋远虑于体制改革?绝对无多。所以,选总统,还是选个业已迈出he或she的阶段、步入it境界者为上。嘿嘿,不是讲笑话。当年克林顿如果已过不惑之年,想必可免搂瘟死鸡之惑。
至于美国的经济困境,墙街的瓦解只不过是引发灾难的导火线,而并非灾难的根源。根源何在?或以为在贪,或以为在管理,其实皆为隔靴搔痒之说。美国经济的症结之所在,一言以蔽之,在劳工成本过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美国劳工成本过高,其来有自。不过,由于美国的生产力长期高踞世界首位,由于政治与技术的因素致使劳工市场未能及时国际化,美国劳工成本过高之危害,迟至近十五年来方才为有识之士认识清楚。有识之士始终只是少数,如今执迷不悟者依然多如过江之鲫。谁执迷不悟?但凡支持工会、反对利用国外劳力资源者皆是执迷不悟之辈。
美国生产力之所以高,与美国劳工的素质、能力从来关系甚微,主要依仗的是技术、生产规模、与生产管理方面的领先。换言之,美国劳工只是美国生产力高于其他国度的受益者,而不是创造者。在冷战结束之后,在中国市场开放之后,在讯息技术与网络技术致令国际间的距离大大缩小之后,劳工市场的国际化,如水之走下,势在必行,无可逆转。但凡妄想通过行政手段挽救美国的劳工市场者,只能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下场,把美国经济引入死路。
如何改?但凡上市公司,一律取缔工会。令劳工的价值回归市场的价值,而不是人为的价值。如此,美国的生产成本才能够不为工会所挟持从而丧失国际竞争能力。依靠外国劳工无利可图之时,公司自然会就地取材,雇用美国本土劳工。这才是挽救美国劳工市场的正道,也是从根本上挽救美国经济的唯一可取途径。舍此之外,别无可求。
或问:美国公司难道不应当无条件优先雇用美国劳工么?不如此,难道不是不爱国?难道不是奸商?但凡作如是想者,皆存在两点误解。误解之一,在墙街上市的公司,其实无所谓美国的公司,而是全球全民的公司。既然从全球全民吸收资本,其经济负责的对象自然是全球全民,而不是限于美国劳工。误解之二,公司的生存完全依靠经济效益,赚钱则生存,亏损则倒闭。如果美国不降低劳工成本,雇用美国劳工的公司很难同雇用外国廉价劳力的公司竞争,结果不是倒闭,就得如三大汽车公司一样向政府伸手(结果极可能仍不免倒闭)。自己既不能生存,如何承当社会就业的负责?
谁能是推动经济体制的改革的理想人选?很不幸,绝对不是工会力挺、力挺工会的新任总统。
综上所述,可见什么?可见美国当有的政治体制改革与急需的经济体制改革,目前皆无开启的希望。能是谁的福?自然不能是美国人的福。能是国人之福么?未必。美国的政治虽然与中国关系不大,就经济而言,中美两国却已经踏在同一条船上。地位的不同,充其量只是船头船尾之别。船头下沉之后,船尾还能漂浮多久?下沉之后如何办?美国不可依靠,得依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