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爱说俏皮话。
打倒“四人帮”那会儿,首都广为流传一句诨语:“三只公的,一只母的。”令人捧腹。
京城人有说俏皮话的传统。明代,京师有个大官,叫刘吉。他贿赂宦官,不断升迁。虽屡遭弹劾,官却越“弹”越大。幽默的京城百姓嘲称之“刘棉花”。多可乐啊!
老舍先生笔下的京畿人好说俏皮话。《骆驼祥子》里,买骆驼的“老北京”跟祥子拍着胸脯交涉:“我给三十五块钱吧;要说这还不便宜,我是小狗子;我要是能再多一块钱,也是个小狗子!”这是双方在认真谈生意,听起来简直跟说相声似的。
不过,胡同里的俏皮话有时也给人留下刻薄的印象。有人骑车着急办事,红灯亮了,看左右皆无汽车,仍往前蹬,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吆喝:“红灯儿了,怎么还骑?缺心眼啊你?”批评违反交规的话虽然“逗”,也透着“损”。后头那句话显然是多余的。胡同里的谐谑往往是这种“多余的话”制造的。例如,一位热心肠的北京人给四川人指路,末了,问:“四川人民现在生活好吗?”闻之无不莞尔,不是笑这一问,而是笑多余。
北京的俏皮话是把双刃剑。譬如吧,“这不给您办着呢吗?得走程序,哪儿能一拳头砸出口井啊?”后头这句俏皮话换个场景,却能传达出善意的慰藉:“您刚学,慢慢来,哪儿能一拳头砸出口井啊?”再如,有人埋怨他人无能,说:“真笨,这人整个儿一棒槌!”有时“棒槌”之语,又可用来表白自己虚心诚恳的态度:“我可得好好跟您学,跟您比,我简直是一棒槌!”
近年来,社会重视和谐发展,北京的俏皮话悄然发生了变化。
将俏皮话,特别是流行的俏皮话,用于关爱意思的,比以往多了。“你有病啊?”原先多用于讥诮他人处事不当,现在常用来劝戒操劳太过:“悠着点儿吧您,这么玩儿命,你有病啊?”在商业街跟早市上,抱怨工商执法人员“这不是猴儿拿跳蚤――瞎掰吗?”或者“真是狗戴嚼子――胡勒!”之类的话少了。
其实深究起来北京的俏皮话,往往不是北京一地特有的。例如,《红楼梦》中的俏皮话,北京学者说是北京方言,南京学者说是南京话里的,甚至山西学者也指出晋语不乏其例。此类现象深刻映射出,中华大地的地域文化是一脉相承、彼此相通的。
甭管哪儿的俏皮话,用的时候,最好想着雷锋那句名言:“对待同志像春天般温暖。”躬行此语,什么俏皮话都会变成寒冬里和煦的阳光。
没有文明和谐的语言,就没有文明和谐的社会。
有文明语言的人,才称得上文明的现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