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东北混子们（四）

花痴浪子


浪子单名一个波字，有一段时间跟我住同一间宿舍，因为想找女朋友想得厉害，整天把这美好愿望挂在嘴边，而且特别注重仪表服饰，总想给人一个风流倜傥的印象，大家就叫他浪子。

浪子其实不花心，倒是很纯情的一个人，没有见一个喜欢一个，拈花惹草、玩弄感情的事跟他不沾边。


有一天中午休息时我回宿舍，看见浪子倒在床上做痛苦状，就问他怎么了。浪子说，我们班今天新转来一个女生，美如天仙，我一见钟情了。说完之后浪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说等下午放学你到我们班门口来，我给你指指。

下午放学，我准时来到浪子他们班门口，发现另外两个哥们也在。不用说，也是浪子叫来看美女、当参谋的。

浪子从教室里出来，跟我们说那女孩今天被安排值日打扫教室卫生。我们往里面一看，果然有个女孩在后边低头扫地。浪子像小孩子献宝似的跟我们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长得特漂亮、特有韵味？我要正式开始追她了。

我们三个参谋往里张了张说，人家低头扫地，脸看不到正面，单从侧面看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浪子顿时急了，一手揪着我一手揪着另一个哥们拉着我们冲进教室，来到那女孩身前一米远的地方，要我们跟他一起蹲下，说，怎么看不见脸？你们都蹲下，然后仰起头来，这就看得见了。

我正想说浪子你是不是有毛病，人家扫地咱们几个蹲在地上仰头看人家脸长什么样，成何体统？还没等我说，那女孩听到我们几个人的动静，被吓了一跳，直起腰来一言不发瞪着我们看。

这下我们总算看到这女孩的脸了，很漂亮，但头上有细细的皱纹，神情跟一般高二女生很不一样，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回想起来，应该说是有几分跟年龄不相衬的沧桑。

浪子知道自己太莽撞了，说了声对不起，拉着我们几个人落荒而逃。


浪子后来弄了个日记本，说每天要给这女孩写一首诗。我们这帮狐朋狗友要看他写些什么，浪子坚决不肯，每天晚上写好之后要把本子藏起来。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趁他不在宿舍的时候就把日记本找出来一起朗诵。

浪子不是写诗的料，只会从大家最熟悉的那几首唐诗宋词和流行歌曲里找句子东拼西凑，凑的往往是驴唇不对马嘴，导致我们每次诗朗诵都笑到肚子疼，不过对他的痴情倒还挺感动，就去帮他打探这女孩的底细，结果发现，这女孩原来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也是个混子，两个人一度爱得死去活来。这女孩转学到我们学校，据说也和这段感情有关。我们把这个情况告诉浪子，浪子说他依然一往情深。


后来有一天课间时候浪子跑过来找我，说那女孩生病了没来上学，有个同学说她病得挺厉害，情绪不太好，浪子不放心，想去她家看看。这女孩家住在很远的一个区，地址我们早就给浪子打听好了。那一带据说混子很多，经常打架，浪子想让我陪他一起去，两个人可以互相壮壮胆、照应照应。我说好，剩下的课也不上了，马上出发去赶公共汽车。

下了公共汽车走不远就到了那女孩家所在的一片住宅楼。我们走进楼区后我跟浪子说，前面那栋楼就是，你自己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浪子说好，走到第二个单元门口就进去了。

浪子刚进去，第三个单元里就跑出来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拿了一把自行车链锁过去要把二单元的大铁门从外边锁上。我一想，这要是锁上了浪子不就出来了吗？就跑过去问那半大小子说你锁这门干啥。没等他回答我突然明白了：有人藏在里边要修理浪子，从外边把门锁上是怕他跑了。

我把半大小子的链锁抢过来，把他推到一边，这时候浪子从楼道里冲下来嘴里嚷嚷着快跑。于是我们俩没命地往小区外边跑，几个人手里拿着家伙在后面追，还好我和浪子跑得都不慢，出了小区到大路边上有个派出所，跑到那片儿基本就安全了。

坐上公共汽车往回走，浪子说他在里边吃了大亏，要不是拼死冲下来肯定更惨。我一看果然是鼻青脸肿，嘴角眼角流血，上衣也破了，下血本配的高级变色眼镜也没了。我说浪子这女孩你还追吗？浪子说他不相信这次伏击是这女孩的主意，肯定是他原来的男朋友干的，还要追。

浪子最后也没能抱得美人归。



高中毕业后浪子没考大学直接去读了一个两年制的警校。我大三暑假回家再见到浪子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当了整整一年的警察，肥壮得不成样子。当天晚上浪子找了一家小酒馆请我吃饭，两个人喝了不少啤酒，小酒馆没有厕所，浪子说咱们从后门出去，后面是个很偏僻的小巷，常来的老客人都知道内急了可以去那儿解决。

小巷的确偏僻，加上天黑，又没有路灯，地上有些什么东西看不太清，我拿了个电筒小心翼翼地走才没有踩中“地雷”。浪子倒好，我一转身的功夫他跑到巷口抓了个站街的小姐。

小姐挺害怕，跟浪子说大哥你别把我抓进去，让我干啥都行。浪子说好，让小姐站到墙边儿，两脚并拢，从巷口往巷子里做立定跳远，跳个来回就可以走了。浪子布置完任务就拉我往回走，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没过五秒钟就听到小姐跌倒在黑暗里，随即开始哭。我说浪子你也太缺德了。


浪子高中三年在混子圈儿里摸爬滚打，一直纯情善良。没想到当了一年警察反倒脱胎换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