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爱太艰难
女人故事系列之一
（十四）
圣诞节的长假过完后上班的的第一天，雨欣就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他自称是公司新来的主管。雨欣吃惊之余连忙上前问好，并自我介绍。他冷淡地与雨欣敷衍两句就说要找李大夫说话。雨欣把电话交给李大夫，心里好生纳闷儿。因为雨欣一直是这个分所的经理，管理这里的日常工作。一般公司总部有事，都是与她联系，可是今天……。雨欣心里有点乱，但她也不愿多想。诊所里已经开始有顾客了，一天的繁忙工作又开始了。忙起来，雨欣也就把这事丢到了脑后。
可是那一天都是怪怪的。平时他熟悉习惯的气氛突然有了变化，尤其李大夫接了电话后，他似乎就变了一个人，用一种雨欣陌生的眼光看着她。雨欣心里嘀咕，但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察觉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忙着。
晚上雨欣给老板的手机拨了电话，没人接，她又给以前的老总打电话，也没人接。雨欣心里奇怪极了，但还是安慰自己，想着他们看到Missed Call肯定会回她的电话，多年来一直是这样。然而一直到半夜，到了雨欣该睡觉的时间，也没有电话。这事的确让雨欣有点心神不宁，麦克肯定也看出来了。可是她没有对麦克说，说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电话又来了。这位主管问，昨天生意怎么样啊？雨欣回答说还正常。他说你觉得满意吗？雨欣一时有点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你知道吗，人家曼城分所昨天的营业额是你们的三倍……，李总，雨欣接过话说，您刚来可能不太了解情况，曼城所是个大诊所，我们这规模小，这是不一样的……。什么！你说我不了解情况，我告诉你，我不但了解，而且还要彻底改变你这种观念，什么叫规模小，我告诉你，你们这也一样，营业额必须翻两倍，我给你少说一点，你自己想想吧。他啪的把电话挂了。
翻两倍？！雨欣顿时呆住了。几年以前这里可以说是本地独一无二的中医诊所，而现在周围就至少有了三家。他们能保住以前的指标不掉下来已经是费尽心机，而现在还要翻两翻！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举起刀狠宰，意味着他们要在每一个进门的顾客身上多收出两倍的钱！
雨欣已经在这个公司工作多年了，虽然说不上特别热爱，但也还喜欢。她喜欢看到中国人在这异国他乡能干点除了开餐馆以外的事。2000年她去美国加拿大旅行的时候就注意到，在那里可以看到华人从事各行各业的工作。商店，海关，银行，邮局，到处都可以看到华人面孔，但在英国，中国人，而且还大多是香港人，只活动在唐人街，薯条店，中国餐馆这类地方。所以当她看到中医诊所堂而皇之地在英国的主流购物中心占有一席之地，心里是欢喜的。她以前学过药学，学过中药，所以她立刻找到电话号码，联系了这家公司的老板，并且顺利地得到这份工作。
每个人从事一种工作一种职业，除了要考虑自己的能力，需要之外，最起码还要有一种职业荣誉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对自己有意思对别人有益的事，也就是说不但谋生也某信誉。当时公司正值起步之际，老板们也都是多年以前从国内出来读书的学子，他们非常的单纯，没有国内官场商场中那些人的恶习，凭借着他们的想象力和热情在英国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也许英国和中国一样也算是有历史悠久的文化的民族，也是有用草药的历史，他们对中医针灸有着很大的兴趣和信任，所以开业以来生意就非常的红火起来。公司的发展也非常的可观，短短的几年就在英国全面的铺开。这在当年也算是一件新鲜事，各地的报纸杂志电台都不断给与报道。雨欣也常常会有一种自豪感，中医确实可以解决很多西医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帮助患者解除烦恼。与顾客之间逐渐建立起来的信任感使她觉得，虽然这工作工资并不高，而且也挺辛苦，但还算是有意义吧。
多年来，雨欣觉得与自己与老板之间一直有一种无须多言的信任。他们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营业指标，她尽心尽力地努力完成，超额完成指标，他们从不食言给与奖励。就是这样一路走来，虽然雨欣负责的诊所规模不大，从未大红大紫过，但业务开展不错，营业额一直稳定。可是形势渐渐发生了变化，很多中国人发现了这个市场如此好赚钱便纷纷投入，中医行业成了恶性竞争的战场。过度的膨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多如牛毛的中医诊所，让雨欣的老板也慌了手脚，这不，找了个这么个宰客的老总。企图用不断施加压力，让员工不顾信誉，不择手段，恨不得把一年的钱一个月就赚回来。雨欣真的想告诉老板这种杀鸡取卵的做法不可取，这样急不可待的恨不得让顾客把钱包掏空的做法会毁掉我们和顾客之间建立起来的基本的信任。我们都喜欢英国人那种无痕迹推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老板根本不接电话。他们不是不知道，雨欣确信。而且她也知道他们会认为雨欣的这种想法是陈腐的表现。
雨欣越来越郁闷，人也越来越瘦，而且头晕发作越来越频繁。麦克应该是全看在眼里，他一直用一种忧心忡忡的眼神望着她。但雨欣始终没有对他说什么。这并不是雨欣不想说，而是她不知道如何能说得清楚。如果剖析一下雨欣心里深层次的原因，也许有点像是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她不想让麦克知道他们的这种丑陋，不想让他知道他们是这样做生意的。她不确信麦克会不会因此反感。
新主管几乎每天都要打来电话，今天找找这个明天找找那个，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但已明显地把这个小小的诊所搅得鸡犬不宁。员工之间不再互相配合，也不再听雨欣的指令，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一幅谁怕谁呀的样子，矛盾终于爆发了。
那一天来了一位患感冒的病人。按照常规做法，要求病人服三天药，一般来说病症会大大好转，然后再服几付调理调理即可。可是那一天，李大夫先开出两星期的药，然后小丽，（一位医生助理）跟患者说，让他拿一个月的药。雨欣在一旁听到顿时气懵了，可当着顾客的面，她当然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静观其变。幸亏这位顾客坚持先试一星期再说，没让这种卑鄙做法得逞。雨欣告诉自己先深呼吸，然后对小丽说，如果是风湿性关节炎，我不反对给病人一个月的药，因为那是需要，但风寒感冒……，她的话还没说完，小丽就冷笑道，那你说，我们怎么来翻两翻？
接下来更离谱的事发生了。李大夫竟然要求他们的一位老顾客，在这已经跟了两年多的玛丽，交一年的针灸疗程费用，说是这样可以给她一个月的免费优惠。在这之前，李大夫并没有与大家商量，但雨欣一听就知道，这也绝不是李大夫胆大妄为，果然，面对雨欣的质问，他说李总说啦，人家曼城所就是这样收费的……。玛丽是一位非常谦和守时配合的患者，两年来治疗从未间断，也很喜欢李大夫。但这一回，她却“请假”了，说是想停一停治疗，休息一下。
雨欣真的是怒不可遏，她大叫李大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这位平时对雨欣毕恭毕敬李大夫此刻充满蔑视地说，经理，你那一套已经过时了，你知道吗？！
雨欣决定辞职不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