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海外,接触中医的机会却也不算少。一开始当学生那阵子,有点小毛病全靠自己从国内带的中药∶感冒发烧就吃点板蓝根冲剂,咳嗽就来点痰咳净。仗著年轻身体好,也平平安安地过来了。最严重的一次是搬动家俱扭了腰,找中医推拿了几次就没事了。
威第希太太是我先生小木在德国留学时候结识的朋友。那时候她才五十多岁,精力充沛,是当地一家慈善机构的活跃分子。突然有一天,她的右腿痛得走不了路,於是由女儿陪同奔波于各大医院求诊。没想到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她的腿完全没有毛病,医生们大惑不解,爱莫能助。威第希太太一筹莫展,走路一瘸一拐,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不振。小木自告奋勇陪她去看一位当地小有名气的中医孙先生。孙医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出身中医世家,问诊之後就建议针灸治疗。威第希太太听说要把一些比缝衣针还长的银针扎到自己的身体里时,顿时有点犹豫。不过出於对小木的信任,还是决定试一试。扎了两次之後,小木关心地问她可有什麽感觉,老太太愁眉苦脸地说∶“好像疼得更厉害了。”当时小木的心里也没有把握,只能凭直觉告诉她,身体有了反应,这是好现象,同时鼓励她无论如何应该坚持做完一个疗程。结果两个星期以後,威第希太太兴奋地宣布∶“这太神奇了!我的腿完全不疼了。”今年夏天,当我们再一次见到威第希太太时,她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精神矍烁,腿脚俐落,仍旧积极热心地投身于慈善事业。闲谈中问起她的腿,老太太高兴地说自从那一年让孙大夫的针灸治好了以後,就再也没疼过。
根据近年来北美地区的一些统计 , 普通民众造访各种“另类医生”的次数为普通医生的两倍, 使用传统和辅助医学例如用针灸缓解肩背疼痛,或以太极拳帮助老人活动腿脚等医疗实践逐渐流行 。
我的朋友小文在纽约开了一家小小的中医诊所,专门从事中医按摩和针灸。我有一段住得离诊所不远,一有时间就去看她,所以也听到很多故事。她的病人从七十岁的印度老奶奶,到三四十岁的白人妇女,再到十几岁的台湾少年,不分种族年龄,一律是疑难杂症患者。美国人丽莎在一次车祸中骨折,眼楮也看不见了。伤愈之後,双目却依然不能复明,医生深感不解,因为她的眼楮没有受过伤,完好无损。在小文的诊所扎了三次针之後,丽莎又重见光明。十四岁的凯文一直有难以启齿的苦恼∶尿床。他心急如焚的父母不知带他看过多少大夫,均毫无办法。小文为他按摩脚底。这种治疗性的按摩是很痛的,懂事的凯文默默忍耐,一声不吭。经过两个疗程的按摩,男孩的顽疾居然治愈了。
当今主流医学面对众多的慢性病和疑难杂症显得束手无策。医生可以用化学药物或手术暂时控制心脏病,癌症,关节炎,糖尿病等慢性疾病,但是有效地治愈这些病痛则是西医力所不能及的。幸运的是,现代西方早已破除了对西医 ( 或称主流医学 ) 的盲目崇拜 , 普通民众和医务工作者对包括中医在内的各种自然医学的热情与日俱增。世界卫生组织在《 2002--2005 年传统医学战略》的报告里说,世界传统医学治疗市场达到每年 600 亿美元,而且仍在不断增长。在中国、朝鲜、韩国和越南,传统医学已完全进入医疗健康体系。在发达国家,传统医学也越来越受到欢迎。 70 %的加拿大人、49 %的法国人、48 %的澳大利亚人、42 %的美国人和31 %的比利时人至少接受过一次传统医学的治疗。在德国,77 %的医疗单位建议病人用针灸治疗疼痛。针灸师在欧洲有1.5 万名,在亚洲有5万名,而在美国则有12 万名。美国每年花费几千万美金进口中药。 1992 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成立了替代医学办公室, 1998 年美国国会又成立国家替代医学中心,2000 年政府组建了白宫替代医学政策谘询委员会;一些著名大学和医院,也开始有不少中医药相关机构和合作项目。
将一切“非主流”医学的治疗手段都毫无分辨地指责为伪科学或迷信显然是短视的和极端无知的。中医治病不仅仅解除肌体的痛苦,而且揭示疾病的根源。中医的价值体现在其对生命和宇宙的整体认识 : 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 主张靠养生来保护健康, 防病於未然。中医先圣如华佗,孙思邈,张仲景,李时珍等既是医术精湛的大师,又是健康养生的楷模。何况,中医并非完全是经验科学,它的核心与中国哲学的主题思想一致,其理论中的阴阳学说、经络学说、针灸学说等都来自於成熟的东方思维体系。可以说,中医理论的思辨性和整体性都是现代医学重要的补充。西医先进的检测手段,精良的外科手术,严谨的药物管理,如果能与中医的整体思维相结合,才真正是天下所有患者的福音。
(本文系《国际先驱导报》约稿, 刊登题目为 "东风西渐话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