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上大学住校的女儿回来说，她的同学说我长得很精神（handsome）。你说她这不是在嘲笑我嘛。看我不以为然，女儿又进一步解释。她说她把我和她小时候的一个合影（黑白照片）贴在宿舍的里，同学们进来时说的，而且都是女生。
想起来了。我确实在出国前抱着女儿去照相馆照了护照相。那时女儿太小，所以她的照片由我抱着照。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浑身上下都是圆圆的。那张一寸的黑白照片我有印象，但我能称得上handsome吗？
在女儿放春假时我到她的宿舍接她回家，有机会光顾她和另外一个同宿舍的女生乱成一团的房间。这下我看到自己１７年前的样子。真的有点吃惊，我那时和现在相比，真的可以称得上“很精神”。女儿在边上说“你那会儿的脸是长的……”是的，那时我不到３７岁，头发浓密，没有肿眼泡，脸显得有棱角，肉皮都紧绷绷的。刚过１７年，我的头发就要“地方支持中央”了，而且两鬓斑白，眼睛下出现两个特别明显的肿眼泡，鼻头也有些发紫，上面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估计是喝酒喝成“酒糟鼻子”了），大胖脸显得很圆，皮肉松弛着。我这么描述您别以为是夸张。三十多岁到五十多岁，每个人的身体都会有着显著的变化。
看到这张照片感叹的是时光的流逝。这十七年像是一眨眼。唉，在美国浑浑噩噩，一晃就把有限的人生“晃”过去了。其实我在出国前已经将自己日后的日子定好调子。就算没出国，在国内还不是一个“混”字当头？如今的日子真的和来美国之前的设想差距不大。那时我认为，一个快４０岁的人，文化基础相对差，到美国会生活在社会底层，很难融于美国社会，只能混。是不是我很有先见之明？仔细想想，也不是。大概是因为先有了这种想法做在美国生活的主导思想。既然是被动地“混”，当然也就“混”不好。
之所以有这种“只能混”的想法，就是因为我从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中国人，很少有进取的雄心，不肯冒险，事事都求个安稳。我想这种心态在中国人中是普遍的，无论是目不识丁的西北老农民，还是北京一间书房里坐着的个文人。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北方气候变化很大，西部变得更加干旱。但那里的农民们就是没有“再到别处去闯闯”的心态，死守着“祖宗留下的地方”勉强活着。整个世界文化的概念都在日新月异，北京书房里的一些传统文人仍在自命清高；要不然就干脆做个“婊子”，自甘堕落。我们中国人的心态……
让我能有这点感触的是读到一篇文章。那是个在美国的华人描述他的美国同事的。那位六十来岁的美国白人荒唐地爱上了个生活得乱七八糟的“徐娘”，生活在一起后当然是荒唐事不断。但这老美就是总往好的方面去想，而不愿意考虑事情朝不好的方面发展的结果。这当然是篇否定这位老美处世原则的文字，而且也有实例，但我从者个故事中看到美国人和中国人思维方式的区别。简言之，中国人倾向于保守；美国人则崇尚进取。凡事都有利有弊。我的保守确实让我在美国社会一直处于底层，但这十七年的生活我总能处于一种相对平静中。倒是我妻子是个相对爱“瞎折腾”的人，不然我做梦都想不到会在美国生活。如果我有“穷则思变”的强烈念头，我也会在美国“瞎折腾”，甭管“输”“赢”，都会心安理得。这句话当然也可以这么讲：尽管我在美国的生活在旁人看来不怎么样，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因为自己的主导思想就造就了这样一种生活。
我可以知道美国人如何看待生活，自己的生活态度与之有什么不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