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我曾在八强争锋中取胜,详情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2002年2月,房地产市场上隐隐能感到春雷滚动,热潮蓄势待发。某晚妻子还没回家,我正在做晚饭,忽见传真机中吐出两个新房子,其中之一极为吸引人,我立即给经纪E打电话,要求马上去看。当时还致电我的朋友H,约他一起去。这位朋友跟在我后面搞房地产,也成了半个专家,后来我帮他买房的过程也很有意思,这都是后话了。
我们这座城市里有一所大学,学生需要宿舍,大学旁的房子可以分房间租给学生,收入比租给家庭高得多。所以大学周围的房子最受瞩目,引来无数投资客争抢,使这里的房价领先升起,在全市形成一个高地。我要看的这两座房子,都离大学不远。
与经纪和朋友见面之前,我先到B房停了一下,天还没有全黑,一见就爱上了,心里激动起来。原来大学附近的房子,大多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经济危机之后或四十年代二战期间,多数又小又旧。所谓国难当头,一切从简。只有三条街,严格说来是一条整街两条半街,是六十年代犹太人自建的新社区,较新较大,带着时代发展的印记。现在说的B房,就坐落在其中一条半街之上(街的一半新,一半旧)。难得的是它正对着学校大门,仅一箭之遥。房子的要价是19万,当时比它差得多的房都可能要得更高。
在另一房子见到了经纪E和朋友H,我已无心看那房,对朋友也留了个心眼,没提B房就打发他回家了。E和我一起再到B房时,等了好久,见一拨又一拨人在屋内穿梭。我进去一看,空间相对来说应算很大,原有的车库改成了family room,当时是主人的书房。楼上有四睡房,主人房有套浴(六十年代加建),地下室完成了一半。这些条件,在周围上市房中是极少见的。这时E告诉我,主人是旁边大学医学院的教授,70多岁了,在这房里住了近40年,现因退休而卖房。为什么要价不高呢?原来一,这三条街上,过去几年里没有公开(注意这两个字)卖过一座房,经纪查不出纪录,没有参照物就无从比较。二,经纪是12月初来估的价,然后老教授就去温哥华子女家过圣诞了,回来整理好后才挂的牌,还按原价。没想到市场就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变化了,房子已暗自升值,经纪还懵然不觉。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了。
出门时已过了晚9点,正好迎面碰上特地避开的老教授,一位和善的知识老人,就抓紧时机上前搭了几句话。我知道这违反常规,但此话非说不可,事后证明很有必要。我说:我对你的房很感兴趣,我儿子今年就要上这所大学,我搬来是自住不是出租。我想现在就offer,你能不能今晚就看?看过上回您就明白,我是想抢个沙发,避免争锋啊。他很高兴,说可以呀,我等着。
与经纪E商量了offer的细节以后,她去准备文件,我赶回家吃饭。一进门,妻子问我哪去了?我答:抢房子去了。知道她马上要抢白我,我必须长话短说,就以问句为开场白:如果是老Y的房子,19万,你买不买?她立即眼睛发亮:买呀!看,我的说书方式奏效了。
列位看官可能听糊涂了,怎么又出来一个老Y的房子?您得允许我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在此之前约半年,朋友老Y来电话,说他打算换房了,让我帮忙去看看,参谋参谋,我当然欣然前往。原来十多年前移民之初,他就认识了这家房主,一位犹太老太太。登门做客时,他惊讶于房间之大,极为羡慕,后来几次表达过想购买的意思,当然是等老人想卖的时候。现在机会来了,正好私相授受,省了经纪钱。老太太八十多了,战时蹲过德国纳粹集中营,手臂上被纹身的囚犯号码至今清晰可见。这是一座升高的平房,早年经过扩建,所以格局宽大,内部每一扇门边,都斜钉着一个条形,那是犹太人的灵符。第二次,老Y又约我与他一起,去与老太太谈价钱。当时就知道附近多年没有卖过,不好比较。双方面对面坐下,友好协商,我替老Y说他不好意思说的话,最终把价钱谈到21万3千,双方握手成交。
老Y的这座房子,与B房只隔两条街,在我说的另一条半街上,虽然形式不同,但年代和面积都差不多,是唯一可参照的纪录。因为是私售,所以经纪们都不了解这个数据,于是我就掌握了克敌制胜的独门秘笈。
言归正传,我和妻子正商议这房子可以买,经纪E来电话,卖方经纪不愿意当晚收offer,让第二天下午两点来见。这下我知道,不可能抢个沙发了(那将是略低或相等于要价),准备明天傲佛争锋吧!
第二天一早,妻子因上班还是不能去看房,授权我相机处理。我利用上午时间,又去看了一次,加深印象,确认估值。这次老教授没有避开,我抓住机会再次拉话,想让他在众多看客中记住我。我说:您住了半辈子,一定深爱这个家,我儿子要上学,肯定搬过来自住,会好好照看您的房子。您要是卖给那些出租的人,学生们会把您的房子给毁了。老人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我在经纪E准备好的文件上签了字,价钱先空着,没有任何条件,只要卖给我就行。然后我去上班,心神不宁,什么事都干不下去。E几次来电话,通报我最新进展。从四个offer增加到五六七八个,我的价钱也水涨船高,从全价19万增加到21万,到此止步不涨了,有没有就是它了。为什么在这个点上止步?因为老Y付了21万3呀!经纪E担心有人在这个整数上跟我打平手,主动替我加500,算她帮我的(后来我几次要求别的经纪也这么做)。于是我的出价为$210,500。
两点到了,我等得更不耐烦。三点,四点,还没有消息,是不是没戏了?我只好主动打电话给E。
" You got it! "
原来八个offer一一过关,费时很长。最后卖主又陷入了长考,因为我的offer只是第二高,最高者是$211,100,比我多六百。据说那offer上也没有条件,但比我的多一句话,让卖主同意可以在closing以前带装修工来估价装修,摆明了是要改为出租。是多收600加元,还是把半生所寄的房子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长考的结果,老教授把房子判给了我。我的心理攻势奏效了。
买房出价并不难,难的是在傲佛争锋中不明对手,盲目出高价。参与傲佛争锋并不难,难的是在争锋中取胜。在傲佛争锋中出高价取胜并不难,要不出最高价,也不出太低价,出恰到好处的次高价,还能最终夺标,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啊!
看官记清,从我得知这房子的信息到这时尘埃落定,只有20个小时,我妻子还没有看过这座房子。了解了这样的辉煌成绩,您大概可以了解为什么我在买走麦城的A房时,敢于那么大胆,先斩后奏了吧?唉,骄兵必败呀!
第二天上午,我带妻子和儿子一起去看B房,他们都很满意,认为我办得漂亮,还都愿意真的搬进来住。其实当我向老教授一再保证时,还真没有想好是住是租,因为老婆孩子都还没有看见房子,我怎么一个人做主?教授也见到了我儿子,当然皆大欢喜。因为已经尘埃落定,经纪也就不奉陪了,买主与卖主像朋友一样聊起来。我问:你对价钱满意吗?教授说:你知道吗?你不是最高的...... 我故作吃惊:真的吗?那真太谢谢你了!再聊之下,才发现世界真小,我们竟有共同认识的故人。教授的儿女亲家做过加拿大驻中国大使,我妻子当过大使的中文老师。
故事要讲完整还需交待一下结果。这房子我们做了一些装修,是按自己住装修的。仅一年以后,儿子还在上学,我们就搬了,搬到H房,原因暂且不提。当时在大学旁买房子,都按能隔多少间租多少人定价,我算了算,能租10个人。放了一段时间卖不掉,我又花几千元,把地下室简单装修了,把从H房拆下来的厨房移到这里,加了一厨一厕和两睡房。这样,房子以全价买了30万。那买主接手后,把客厅也一分为二,至少租给11个人。好像一年后他又卖了,售价是38万。倒房真是一个怪异的游戏。
听了我这个傲佛争锋的故事,再对照前回我讲的道理,您不妨替我分析分析,我是凭什么能做到最难最难的呢?不用我再多啰嗦了。有诗为证:
购房出价本轻松,
端赖勤修基本功。
精华一现即出手,
有谱何惧再争锋。
(本章完,《倒房演义》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