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愉悦山之后,不久便来到当年基督徒遇见背信城弃义先生的地方。他们的向导神勇先生提醒大家说:“这里就是当年基督徒遇见弃义的地方。那个人一言一行都表现出背信弃义的反叛性格。我必须给你们说说关于他的事儿:他把任何良言忠告都当作耳旁风,他一旦走向斜路,你就是费尽口舌,也甭想把他拉回来。当他来到矗立着十字架和当年耶稣被埋葬的坟墓时,他遇到一个人,那人要他抬头观看,他却咬牙切齿,捶胸顿足,说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回老家去。在他到达小窄门之前,他碰到传道者。传道者热心地向他伸出双手,要把他带回原先的正路回去。但是弃义拒绝接受他的好意,口出不逊之言,甚至肆意辱骂,最后挣脱了他的手,越墙而逃。”
他们继续前行,就在当年小信被劫的巷子口,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利剑,满脸鲜血淋淋。神勇赶紧上去问道:“你是何人?”
“我叫卫真,”那人回答,“是个天路行客,要去天国之城。 “我单枪匹马力战众匪,双方谁也不示弱,鏖战历经三小时之久,难分胜负。“以一对三,”神勇感叹道,“真是不可思议。”
“的确如此,”卫真说道,“一个人只要真理在胸,就会不怕顽敌,人多人少都能对付。诗人唱得好啊:虽有军兵安营攻击我,我的心也不害怕;虽然兴起刀兵攻击我,我必仍旧安稳。”除此之外,我还读过一些以少胜多的战例,其中有许多一人单枪匹马力战群雄的故事,还有,你们也知道,大力士参孙仅用一块驴腮骨就曾杀死过多少人啊!“
“你刚才为什么不大声喊叫呢?”神勇问道,“有人听见了会来救援你的。”
“我喊叫过了,”卫真回答说,“我向我的主呼求。我知道他会听见我的求援,而且会在冥冥之中提供帮助,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神勇听了以后说道:“卫真先生,你的行为实在令人钦佩。让我看看你的剑好吗?”
卫真把他的利剑递给神勇。神勇接过来捧在手上,仔细观赏了一阵子,然后叹道:“哈哈!真是一把地道纯正的耶路撒冷宝剑:”
“但是你仍然拼搏了很长时间,”神勇说道,“我很惊讶你没有精疲力尽。”
“我越战越勇,”卫真说,“直打得那宝剑黏在我的手上,好像从我的手臂上长出来一般。我感到全身热血沸腾,所以和他们打起来毫不畏惧。”
“你打得真棒。”神勇说道,“你抵抗罪恶,不怕流血牺牲。你应该和我们生死与共,请您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来吧,我们可以并肩前进。”
于是,他们上去把他扶过来,帮他清洗了伤口,并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让他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然后一起上路了。
神勇一向敬佩豪爽勇武之士,见到卫真更是打心眼里喜欢。考虑到队伍中还有一些体质和心智都比较软弱的人跟不上,便向卫真问起一些问题。神勇首先问他是哪里人。
“我来自昏暗城,”卫真回答说,“我出生在那里,我的父母至今还生活在那里。”
“昏暗城?”神勇又问,“不就是和毁灭城座落在同一个海岸上吗?”
“是啊,你说得对!”卫真说,“促使我走上天路的原因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位名叫良言的人来到我们城里,和我们说了许多关于基督徒奔走天路的事儿。他介绍了基督徒如何撇下自己的妻子儿子,背井离乡,开始了天路客的生涯。他讲得有根有据,头头是道,绘声绘色,说基督徒如何屠龙斩蛇大战亚玻伦,如何披荆斩棘,百折不挠,终于到达梦寐以求的地方。他还为我们描绘了基督徒一路上如何受到耶稣的仆人们热情的款待,特别是他到达天国之城的金门时受到热列欢迎的情景。那人告诉我们说,基督徒到达那里后,顿时号角齐鸣,一群闪光天使载歌载舞出来迎接他。他还说,在欢迎他的时候,全城一片欢腾,钟唱铃响,天使们为他穿上金光闪闪的礼服。还有许许多多关于他的事情,我不能—一细讲。总而言之,良言先生把基督徒的天路历程讲得那么动人,使我心急火燎,恨不得马上就紧步他的后尘而踏上征程,我的父母都无法阻拦我。于是我离开了他们,在天路上一直走到今天。”
“你是从那扇窄门进来的吗?”神勇问道。
“是的,”卫真回答,“一点儿没错,因为那位先生告诉我必须从那扇窄门进来,否则将一事无成。”
神勇听到这里,转身对女基督徒说:“你看,你丈夫奔走天路的事迹遐尔闻名,妇孺皆知,这位先生就是受到他的启发而走上天路的。”
“怎么?”卫真听了以后十分惊喜地问道:“这位就是基督徒的妻子吗?”
“是啊!”神勇回答说,“正是她;这些是她的四个孩子。”
“什么?”卫真说道,“连孩子们也都走上天路了?”
“没错儿,”神勇说,他们也都忠实地跟着来了。“
“这些事儿听得我打心眼里高兴。”卫真说,“那位虔诚的基督徒哟!当他与自己的妻儿重逢时,他会多么高兴啊!当年他们不愿意跟他一起走,而不久他们就要和他一样进入天国之门了!”
“毫无疑问,”神勇说,“他在自己到达天国之后,紧接着又能和自己的妻儿久别重逢,该是多大的欣慰啊!”
“你提到在天国的事情,”卫真说道,“请给我说说你的看法。有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问我们到达那里以后是否还会互相认识。”
“在那个上帝赐福的世界里,”神勇反问道,“你认为他们还会知道自己本来是谁吗?或者,他们会因为看到自己得到新生而欢欣鼓舞吗?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将来会有那样的福份,为什么他们不知道其他人也会得到,并为他们那无边的幸福而高兴呢?此外,我们的妻子儿女是我们的骨肉至亲,尽管在天国里这些关系都不复存在,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凭理性而作出这样的结论:我们在天堂和亲人们相见,总比看到他们的灵魂沉沦要高兴得多。”
“我明白你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了,”卫真说,“对于我走上天路的起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神勇接着问道,“你的父母同意你走这条路吗?”
“哦,刚才说过,不同意。”卫真说,“他们想方设法说服我呆在家里。”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神勇问道。
他们说天路客的生活毫无价值可言,“卫真回答,”还说,如果我不是那种怠惰懒散之人,永远也不会喜欢天路客的生涯。“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神勇又问。
“嗯,”卫真回答,“他们对我说天路行客走的是一条危险的路,甚至还说那是世界上最危险的。”
“他们说过为什么这条路是危险的吗?”神勇问。
“是的,”卫真回答,“他们还列举了许多具体的理由。”
“说一些给我听听。”神勇道。
“他们告诉我,”卫真说,“那里有一座绝望潭,基督徒就差点儿在那里被憋死;他们告诉我,在魔王的城堡里射手们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射杀在小窄门的入口处敲门的天路客;他们还告诉我,道路上有恐怖的密林,有阴森的群峰,有险峻的艰难山,有挡路的雄狮,还有血腥巨人、肆虐巨人和宰善巨人;他们说,更危险的是,在屈辱谷有一个污秽的魔鬼四处游荡,基督徒几乎死于他的魔掌。不仅如此,他们还说,大路客必须穿过死荫的幽谷,那里有各种妖魔鬼怪,那里终日不见阳光,那里布满陷阱、深渊、泥沼和网罗。他们还为我讲述了疑惑寨中绝望巨人的故事,以及天路客们在那里遇到的种种磨难和摧残。更有甚者,他们说我必须经过迷魂地,那里遍布危险。而在经历了这一切艰难困苦之后,我还要渡过一条河,那上面没有桥梁,而那条河就横在我和天国之城中间!
“就这些吗?”神勇问道。
“还有呢!”卫真说,他们对我说这条路上到处都是骗子,还有许多人拦在路上,伺机把虔诚的天路客引入歧途。“
“那些骗子怎样把天路客引入歧途?”神勇问道。
“他们告诉我,”卫真回答说,“俗人智先生就守候在那里伺机欺骗行人。他们还说,刻板和虚伪先生不断在路上徘徊。又说沾光和扯臊或者底马会套近乎把我哄走;谄媚者则会把我诱人罗网;还有愚昧之辈无知先生,照他的说法,我会自以为跟着他就可以到达天国之门,而他那种人又总是会被送到深山一隅的那个洞穴中去,从那里抄近路下了地狱。”
神勇说道:“我敢说这些就够令人气馁沮丧的了。他们是不是说到这里为止?”
“远不止这些!”卫真回答说,“他们喋喋不休,唠叨个没完。他们还对我说,以往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涉足过那条陈旧的道路。有的还在那条路上走出了很远,想在那里捞到一些可以引以为荣的资本,而世世代代以来多少人都在那里奢谈这种荣耀,但是最后,他们还不是回来了,回来后又自嘲背井离乡走那条路是十足的傻瓜。而乡亲们看到他们无功而返,别提有多称心了。他们列举了几个人的名字来证实自己的观点,其中提到顽固和柔顺,疑虑和胆怯,弃义和老无神论者等人。他们说,这些人当中有的已经走出了很远,想有所收获;但是到头来,他们发现走这条路会一无所得,甚至连轻如鸿毛的好处都得不到一丁点儿。”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话使你灰心丧气吗?”神勇问道。
“说得难听着呢!”卫真回答说,“他们对我提到过一个名叫惧怕的人,说他曾经是一个天路客,但是后来发现走这条路十分孤苦,从来没有一个小时感到舒心的时候;他们还提到失望先生,说他一路上忍饥挨俄,几乎饿死;对了,他们还提到基督徒他本人,我都差点儿忘了,人们一提起他都众说纷纭,总而言之,说他为了得到一顶天国的冠冕而去冒险,结果掉到黑河之中而不能自拔,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反正必死无疑。”
“这些事儿都没有使你望而却步吗?”神勇问道。
“没有。”卫真回答说,“我对它们不屑一顾。”
“那你是怎样对待的呢?”神勇问道。
“嗯,”卫真说道,“我仍然相信良言先生说过的话都是真的,这样就使我从那些阻碍之中超脱出来。”
“这么看来,”神勇说,“是你的信心使你战胜了这个世界。”
“正是如此,”卫真说道,“我相信真理,所以离开了昏暗城,走上光明的天路,并战胜了所有与我为敌的力量。我凭着信心,百折不挠,终于走到了这里。”
神勇和众人听了卫真的话,都由衷地敬佩,神勇唱道:“谁想了解真正的勇士,就请他到这里来;我们有一位英勇不屈的好汉,不怕风吹雨打冰冻日晒。什么艰难险阻和流言蜚语,都不能使他沮丧气馁,这就是他信心的彰显,一个天路客的胸怀谁想用凄惨悲凉的故事,困扰他那坚强的身心,只能使自己陷于迷们,因为他的力量超乎众人。雄狮不能使他惧怕连巨人都怕他三分。这就是他不可剥夺的权利一个天路客的信心不论是妖怪还是污秽的魔王,都不能使他的精神沮丧他知道在天路的终点将继承永生的辉煌;奇特的想象乘风远去,流言蜚语无地躲藏,他将日以继夜地劳作,维护天路客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