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四」運動九十周年。回顧九十年來中華民族的步履,比對九十年前和現今中國在「德先生」(民主)和「賽先生」(科學)方面的進展,中國人是應該感到興奮、欣慰,還是羞愧?
「五四」高揚「民主」與「科學」兩個重要的現代價值。近日讀到一篇對學者金觀濤的訪問,他說民主的基礎是人權。「五四」提出這兩個現代價值,是劃時代的,「其重要性無論怎樣評價都不過份」。
且讓我們審視一下這兩個現代社會核心價值在中國的貫徹。民主,不僅是實踐上踟躕蹣跚,而且理念上也在過去九十年一直被曲解與質疑,但科學就一直受到無異議地尊崇。那麼我們就先從科學說起。
比較九十年前,許多人一定認為中國的科學已有長足進步。尤其是近年「神七」升天,航母下海,中國經濟崛起,成為「世界工廠」,加上胡錦濤提出的「科學發展觀」,科學觀念在中國應被全民普遍肯定,沒有甚麼異議了吧。
但甚麼是科學?科學最重要的是求「真」。所謂真、善、美,科學追求真,宗教追求善,文學藝術追求美。在中國,求真的科學觀念是否已普遍建立,還是相反?假貨滿天滿地,假事充斥社會,假話更習以為常。中國大陸這個舉國俱假的社會,與科學的求真精神不但背道而馳,而且比九十年前更形缺乏。
愛因斯坦曾說過,不管我們的科學有多大成就也只能說某個東西是如此如此的,不能夠說應當如此或不應當如此。「是如此」就是求真,屬科學精神;「應當如此」就是求善,屬宗教範疇(也可以是邪教,成為求惡)。中國的政治領袖,儘管總在提倡科學,卻總是愛指導社會應當如何如何,而不是說某個東西是如此如此。在政治領袖缺乏科學精神的指點之下,中國社會遂蛻變成充斥「應當如何如何」的造假社會。
至於中國民主與人權的現況,我們或可以與「五四運動」時比較一下,是民主人權多了呢,還是少了呢?
九十年前,北京學生為反對巴黎和會的喪權辱國,打出「外爭國權,內懲國賊」的口號,要求政府「拒絕在巴黎和會上簽字」,要求懲辦交通總長曹汝霖、貨幣局總裁陸宗輿、駐日公使章宗祥,學生遊行至曹宅,痛打了章宗祥,火燒了曹宅。隨後,軍警逮捕了 32人,運動在全國各省市擴大,政府最多逮捕了 800餘人,未見學生被殺害。最終,北洋軍閥政府面對強大社會輿論壓力,曹、陸、章相繼被免職,總統徐世昌請辭,而中國代表也沒有在巴黎和約上簽字。
這樣的事,如果發生在今天,會有這樣的結果嗎?二十年前六四事件,學生沒有燒房子、毆官員,政府卻出動軍隊進行大規模屠殺,被捕判刑者不計其數。有輿論壓力嗎?所有媒體都操縱在掌權政黨手裏,中國今天的「萬馬齊瘖」的局面,恐怕是九十年前的學生無法想像的;他們怎會料到經他們如此熱情地呼喊民主,九十年後竟會倒退到如此地步呢?
2005 年,中國與俄國簽新協定,把清朝時被俄國強佔的 144萬平方公里土地,確定永為俄國領土。中國領土之斷送,較諸九十年前日本要強佔德國在山東的權益,何者更甚?但中國媒體對這新協定全無報道,中國學生對這事也毫無反應。今昔對比,我們豈能不為中國社會越來越變得沉默,中國人民包括學生、知識人的暫時做穩了奴隸的心態越來越深化,而感慨繫之?
九十年了,已有了好幾代人的交替,讀一下九十年前的歷史,比對一下今天的現實,置身在仍有自由的香港,你若良知未泯,是否還要為反民主反科學的專權政治加持?你是否應為「六四」發聲?想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