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的梦(七):法老

人饥饿非因无饼,干渴非因无水,乃因不听耶和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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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王宫从睡梦中渐渐醒来。晨钟响过之后,宫里宫外都开始活动。按例,法老总是在早朝时处理最重要的国务,大臣们也都一一等候晋见。可是,今天法老罕见地宣布取消早朝,立即起驾到尼罗河畔的行宫。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今的法老是众所周知的明君,少年时就驰骋疆场,战功卓著,与先王一起奠定了国家复兴的基业。两年多前,先王在宫廷政变中被害,当时在外平叛的王子果断挥师返京,迅速平定了政变,顺理成章地被拥戴为新王。而今,雄才大略的法老广揽贤士,勤政爱民,国泰民安,不该有什么难测风云。然而,一旁服侍的近臣都看到,法老一改通常镇定自若的神态,脚步疲惫,面色阴郁。

法老坐在行宫的高台上,吩咐人退下,独自面对尼罗河沉思,昨夜的梦栩栩如生地浮现在脑海里。梦中自己正站在河边,七只母牛从河里上来,个个膘肥体壮,在芦荻丛中吃草,像美轮美奂的仙境。法老正欣喜观看,又见七只母牛从河里上来,却是干瘪无比,奇丑可憎。不料,这七只瘦牛突然各自张开巨口,将先前的七只肥牛一吞而尽。肥牛被吃没了,丑牛却一点也没变肥,仍然干瘪得令人生厌。法老醒来,心中空虚,甚感不快;一想不过是个梦,就重新睡下。迷迷糊糊中,法老看见一棵麦子上长着七个穗子,颗粒饱满,煞是喜人。可是,这棵麦子上接着又长出七个细弱焦干的穗子,个个都张着大口,吞了原来那七个饱满的穗子。七个焦干的穗子里仍然没有一粒粮食。法老醒来:又是一个梦。从那时法老再也没睡。

微风吹来,河畔绿油油的芦荻散发着阵阵清香。满目美景使法老想了很多。

尼罗河是埃及的生命河,曲曲折折贯穿整个王国,滋养着广袤的原野。百姓世代择河而居,繁衍生息在这片如“耶和华的园子”一般的土地上。多少次,法老由此登高望远,仿佛看到六百年前建成大金字塔的荣耀帝国正在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而他自己就是将埃及推向中兴之路的舵手。但是今天,怪梦引他到这里,茫然面对尼罗河:难道这大好江山正面临一场不测的浩劫?难道尚未成熟的胜利果实要被东风吹焦?

在埃及人眼里,法老就是活在世上的神明,国家的主宰。此时他清醒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会喘气的偶像。千古兴亡,如尼罗河潮起潮落;它按自己的步伐滚滚向前,从来不理会时起时伏的弄潮儿。透过尼罗河的万倾波光,法老隐约感到,或许有一个真正的主宰,他是如此超越:造化万有却不为人察;大工朗朗却不为人识;洪恩浩荡却不受乌瘴的香火。至大而无形,至高不可测,至善却无语。然而,怎样才能认识这位至高者呢?

有一条路,人以为正,至终成为死亡之路。此刻法老不得不对这条路反思。大金字塔巍巍而立,堪比巴别的通天塔。谁愿意穷毕生之力建这样一座塔,最后却钻进去化成一具僵尸?但是,如果建塔者能够从金字塔的地宫等到来生,哪一块人手凿出的石头能赐给他生命?如果巴别塔真的能够通天,为什么它需要大地作根基?这些塔究竟是在炫耀辉煌,还是诉说无奈?年轻的法老忽然觉得金字塔就压在自己的身上,沉重得要窒息。他不得不避开思想那阴森森的墓穴,重新转向尼罗河外的万里晴空,看飞鸟满足于自己被造的恩赐,在蓝天白云下自由地翱翔。法老决定走下自我膜拜的神坛,虚己求教,将王国的命运交给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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