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载于侨报副刊 07/24/09, 此为作者原汁版)
瑞是我初中起的同学加好友,和我先后出的国。最近换了工作,搬到了我所在的街区住。 他不止一次和我提过,他发现,尽管人人标榜爱,包括标榜自己爱心浩荡,他还没有见过世界上有哪一个爱是没有条件的。
尽管是很近的朋友,我没听他的。我不知道我是这人世时空中第几百万个相信爱情至上,就是相信爱情是没有条件的人。
我在S公司工作六年了。这份工作,让我从一个普通的电脑操作员一跃成了系统工程师。五年前,我只拿两万七的年薪;如今,我的年薪冲上了八万。头一次,我能够放开手买一部我真正想要的车:LUXUS银色小跑车。
然而这些东西,比起另一种东西来,真的不算什么。
这另一种东西,就是感情;确切的说,是爱情。
我爱上了我的老板凯文。其实这话不对,应该说,是他先爱上我的。 都说美国人直截了当,爱情开放,其实不然,或者说,不全然。 他和我,是经过了长达三个月的互相琢磨猜测之后,才终于相互承认的。 那一天,下午六点多了,全公司的人都走了,只有我还在赶工程。 晚上回家还要监控系统运作,可我的手提电脑却被锁在了工程开发经理的办公室里。 老板抽屉里有全部门员工的办公室钥匙,他答应帮我取出那台手提电脑,不过一直等到四周清静了,他才下来找我。
打开了经理的办公室之后,我跟他走了进去。办公室里有些昏暗,老板没有开灯。我当时就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心开始砰砰跳起来。果然,老板轻轻关上门, 走过来抱住了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就开始吻我。
“我知道,你一直等着这个时刻是吧?你爱我,对不对?”
我的嘴被他的堵着,我用眼睛和他近距离交流,我的头使劲地向他点着。
“我要分给你一间办公室,我要把全公司最好的办公室分给你。” 其实这个话老板已经说了好几次了,他说一看见我和其他员工蹲在那么狭小的办公隔间里就难受。
“我还不够级别。”我说。
“关键不是级别,”他说,“关键是配不配。”
我说还是不要吧,这样太难为他了。我说我不在乎什么办公室,我在乎爱。我有了这爱,就拥有了全世界,一间办公室算什么呢。
那天晚上,我开着车离开公司,我的LUXUS 唱着一路情歌送我回家。一到家里,我什么都顾不上做,拿起电话就给瑞打。也不知为什么,有什么喜怒哀乐的事,我都先想到和瑞分享。
“他终于和我说了!”这是我的第一句话。
“谁?终于和你说什么了?”瑞是个聪明人,瑞应该只是习惯性地发问。
“你知道我指什么。”我说。
瑞在电话那头足足挺了十秒钟,才说了句:“你这已经是犯了大忌。”
“犯什么忌?”
“明知故问。”
“我真的不知道你指什么。”
“我以前和你讲过的,同事也好,老板也好,最好是维持在这关系的界限内,不要去超越,不会有好结果的。”
“凯文不一样,他真的很喜欢我。”
“你看吧,还没到关键时刻呢。”
“瑞你说话有些太过绝对了吧。”我的心在热头上,不想信瑞的那个邪。
“爱情有多相对,我的话就有多绝对。” 他说。
第二天到了公司,心还在甜甜回味着昨天傍晚的事,却发现我工作台上的小台灯不亮了。我的工作台比较偏僻,离主灯远,平时我都要靠那架台灯的光来增加台上的可见度。这下可好,灯坏了。
我找到了经理,问她这事找谁处理。她说找公司仓管部门。于是我就去找仓管部门的经理。他说,记下了,会尽快帮我处理。
两个星期过去了,我那灯还暗着。于是我又找了我自己的部门经理。这回她亲自给仓管部门写了封电邮,还CC了我的总老板凯文。
“这下你放心了吧?我让凯文知道了。仓管部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我说了声谢谢,心里踏实了下来。
不料又是两个星期了过去了,灯的事还是没有动静。那一天下班时,在停车场碰见了凯文。他还跟平常一样,微笑着向我走来,还用他特有的那种迷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心生欢喜,我们在树底下聊了好一会儿。 突然我想起了我那盏台灯的事,就问他有没有收到经理的信。
“好几十封,你指哪封?”
“哦,就是关于我的那个台灯的事。太暗了,一个月了, 我眼睛都有点发疼了。”
“哦是这样啊,” 他看了我一下,“我明天就找仓管经理。”他说。
我知道凯文是个大忙人,日理万机,其中大部份都比我这小小的台灯事重要出太多。 尽管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心里并没有抱怨。
可是,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还在昏暗里工作着。我的情绪开始有些不稳了。有一天,我就那台灯的事嘟噜了几句。 边上的同事听见了,走过来跟我说,你知道么,仓管部门现在权力很大,我们老板许多事有求于他们,你这个芝蔴大的事,肯定就往后靠了。
“其实呀,别说一个小台灯了,全公司的照明凯文都有权力管,关键么还是在他心目中的那张单上哪项重要哪项次要。”另一个同事发话了。
“要不怎么说咱大老板是政治高手呢,才来三年,就公司副总裁了。”
同事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天我回家的路上,车内静悄悄的再也没有情歌,只听见车轮和马路碰磨的声响。
老板不是一直说要给我一间上乘的办公室吗? 现在为什么连一台小小的台灯也没能给我呢? 按道理来说,这本来就是员工的正当权益。
“道理很简单,”瑞说,“你的感情,你这个人,没有他的人事关系和他的地位稳固重要。”
瑞总是那么冷冷的一针见血,不管别人听了受不受得了。
“我早和你说了,爱情都是有条件的,社会关系中的爱情,比如说同事之间的爱情,就更是如此了。”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作任何评论。看看外面,云层很低,颜色有些诡异:有的地方是深墨色的,有的地方却是金黄色的。空气有些闷热。我说,我出去走走。
“走走?天好象要下雨了,换个时间走吧。”瑞说。
我说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天闷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出去走。
“那你等等吧,我陪你去。”瑞从他的车里拿出来一把伞,跟着我走。“你这个人,总是直竿过小巷 --- 不会变通。”他说。
虽然我没有抬头看他这个时候的眼神,心里却不禁问了一句:瑞怎么变得这么琐碎?
第二天,我照常到了公司,走进自己的工作台一看,惊喜万分:我的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崭新的台灯!
“老板给装啦?”我脱口问同事。
“是你的朋友瑞送过来的。”同事回答。
瑞?! 哦, 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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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那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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