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欧游记--华沙之一

不识波兰文而在华沙街头漫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街名,路标,电车行程,店号,几乎找不到一个英文字。那些名字的拼法跟英文颇不相似,加上字母的变化,--比如L上还要加一撇,--看着有点晕,记起来更难。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在妄测,但是这可能和波兰多舛的历史有关。这个国家因为地处欧洲中部,数百年间屡受瓜分,就在最近几十年间,还在东西两边夹击中求生存。这种经历,在民族性格上大概是会留下印痕的。假如事实如此,那么在排外的心态下,英文标记之缺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看起来古人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的标准,“不亢不卑”,波兰和中国都没有达到。
但是我只是个独行的旅人,我更加关心我的不便。我出门就得打车,而且华沙的出租车并不便宜,一公里差不多要四块人民币。我想上网订火车票,铁路公司的首页有英文,到订票时就变成波兰文了。有个网站倒是可以用英文订票,但是它的客户群在美国,出票一定要出到美国去。Eurorail的区域性通票又不包括波兰,怎么办呢?
火车票是一定要买的,要不我接下来就玩不成了。我决定跑一趟火车站,当面搞定。

我揣着一张波兰文的简易华沙地图,十一点从住处出发。天气很好,路边厚重的房子,街面的鹅卵石,以及轻轨褐色的轨道看着很欧洲。拍了两张照片。
大脑随机产生一个路妞。上前问她火车站在哪里。妞英文结结巴巴,人很热情,在地图上给我指明了中央车站的位置。
大方向确定后,站在轻轨站台研究行车路程。我的地图没有标出车号,只有轻轨车站。所以我只能对照地图上的街名和站台上的行程图猜测转接点。这种感觉其实挺好的,仿佛在现实中玩SECOND LIFE。
转了两次车,到火车站。当中还在一个街边的露天餐馆吃了一个十五块波兰币Zloty,也就是五块美金,的三明治。味道一般,不过坐在街边吃饭也很欧洲啊。
火车站的售票厅一排十六七个窗口,上面是巨大的时刻表,不出所料,波兰文。问讯处的大妈英文不大灵光,沟通很困难。得知我要出国,她叫我到另外一个问讯处排队。
那个问讯处的人还是不会讲英文,而且开始不耐烦了。
我有点绝望。
这时我所积之德终于开始溢啊溢的溢出来了。后面有个女的突然上来,用一口比我流利得多的英文跟我说她会帮我。
后来知道她叫Lydia,是个旅居温哥华的波兰人,这次带她儿子回来度假,一个月。
她很热心地陪我到车站的波兰文触摸屏电脑上查票。然后又排队陪我去ICC买票,总共用了快两个小时,结果她自己的事情都耽误掉了。但是她说没关系,反正她下午没事,可以再来。
如果没有她帮忙,我这票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好。Thank you sooooo much Lydia! I wish you all the best from my heart!
而且啊,而且!我在网上查票时,得到的价格,全程为500块美金。但是现场买票的总票价是670 Zloty, 也就是 两百美金出头。我可能真地开始走运了。

出车站,看到文化宫就在不远处。这是斯大林送给波兰人民的礼物,于五十年代末建成,至今依然是华沙最高最大的建筑。
化了三十块钱,先逛大楼一层的科技博物馆。实在没看头,因为所有的注解都是波兰文。
坐电梯到了顶楼的望景台,极目之处,天色蔚蓝。华沙在脚下四面展开,清澈动人。远处一片红房顶,就是所谓的OLD TOWN,我明天的目的地。

有个会讲英文的本地人推荐一个叫BROWAMIA的饭店,正宗波兰菜。饭店在华沙大学对面。我就一路逛过去,顺便拍几张街景什么的。
看到国家科学院前面的雕像。波兰人哥白尼。
看到斜对面的圣十字架教堂。里面一根柱子里,封存着波兰人肖邦的心脏。

吃了波兰有名的蹄膀。相比之下,我更加喜欢红烧蹄膀,当然是做得好的那种。不过波兰的蹄膀也还不错,就着芥末酱吃。配的土豆泥十分入味,蔬菜是一些很嫩的生豆苗。
当地产的啤酒味道清淡,很好喝,可惜没记下名字。
说到吃的,还试过波兰饺子,PEIROGI。仍然觉得中国饺子更加好吃。
另外还有一种源自土耳其的小吃“磕巴”,Kebab,九块波兰币一个,折成美金大概三块左右,在华沙到处可见。做法是将一根铁条什么的插到一个圆柱体当中,圆柱体很大很高,组成物质为肉。铁条旋转,这些肉就受炙烤,厨师用刀将外层的肉一片片削将下来,赛到面饼里面,有点类似“肉夹馍”。味道可能每家店都不一样吧,我吃到的加了点辣酱,还不错。

吃完饭我想就回家了,结果看到街对面一个黄色的教堂在夕阳下十分美丽,决定还是去看一眼。
教堂里面正在举行婚礼。总共有近百人吧。神父说了一通话,把话筒递给新娘。新娘明显很激动,说着说着,居然呜咽起来。
我远远站在门口,旁边一个老者,好像是教堂的人,冲我笑。我回笑。他大概看出我是游客,跟我说肖邦什么的。
我问是不是肖邦小时候就上这个教堂,但是他不会说英文,说,“^&*%*@#$$ ...肖邦... #$#%Q#%$ 。。风琴。。。”。这个慈祥的老者要表达什么呢?
因为我还是不懂,他指着旁边的一扇小门,让我走进去。
门内很狭窄的空间里,是一具旋转楼梯,木质,真的是很古老,梯阶很陡。四周昏暗。我其实有点害怕,难道有达芬奇密码?
同时想到出发前,看到有人列出的旅欧必行之事,追赶一次绵羊,跳一段波尔卡,喝点红酒,在烛光下看点书,什么的,当中有一条,就是“爬一具古老的楼梯。”
这样乱想着,转了两三圈,走到楼梯尽头。又是一扇木门。
那就推开看看吧。

顿然一阵琴声传来。有个小提琴手正在起弓拉琴。他看了我一眼,闭上眼睛,又回到他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曲子很熟悉,但是我叫不出它的名字。
旁边还有一个老者在一架陈旧的风琴上弹和弦。他边弹边示意我过去。我走到他身边,看他手指在琴键上滑动。
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架风琴是肖邦的遗物。
他们又开始另外一个曲子,这个我从来没听过,但是曲调悠扬,听着就像是秋天午后,在温暖的阳光里坐着,那种安静的感觉。下面的人在音乐中继续他们的仪式。教堂穹顶高拱,雕塑色彩鲜明。
突然我就哭了。但是我没出声,怕打扰了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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