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夜读】你是梦中传彩笔：城中忆旧

入城四年半，一直远居在这个“天涯海角”的地方，对于闹市区的灯红酒绿，鲜少
光顾。今天晚上月色甚好，出了院门逛一逛，原来这城中街巷交错，霓虹处处，真
是好不热闹。却也惊觉，当年与我同迁入城之人，许多已经大门紧闭，贴了封条；
不然就是树影婆娑间，偶有灯光兀自亮着，但人影皆无。

曾见有人回忆城中的八卦史，而我对这城中的文字历史更感兴趣。因为向来以文会
文，未与人结交情谊，因而也不需要打“友情牌”，这或许会令我的评述更中肯客
观些。

写下这些文字，对于与我同辈的人，是一种纪念；对于那些城中的新人，是一个路
标。这座城中除了酒吧餐肆，街边杂耍，还有一些值得去的地方，比如它们，就是
这座城市里的博物馆。

文中所提到的人名不分前后。仅以类别归档。

1。杂评：早期是水门汀，她的行文犀利，透彻，沿袭的是鲁迅式的文风，一针见血。
她的缺点是，后期的一些文章以娱乐八卦为题眼。其实写文章如同雕刻，一块好玉
在手，哪怕雕功平平，都可能大发异彩；但若是一块檐上瓦，纵然赔上出神入画的
手艺，它也不入流。文章的题材是它的地基，它奠定了一篇文章的格调。

后期写的好的是青铜，她的才思极快，文笔纵横，面面俱到，四平八稳，同时也就
暴露了她的一个致命缺点：不深刻。在最关键的地方，她戳不到痛处，也或者是，
她不选择这样做。因此有时愈读，愈像是在读人民日报的社论，有底线。她的文风
里带着胡适先生的厚道。她的书评，影评和史评，皆有阅读的价值。

穿墙屁这个名字不雅观，但文章值得读，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离开了，如同惊鸿一
瞥。很可惜。

2。散文：早期是淡淡微风和不忘中国。淡淡微风是文如其名，有如君子在远，一杯
佳茗在握，行文清淡怡人，十分耐读；不忘中国是旧式文人的味道，象沈从文，朱
自清，学儒气质浓厚。

后来是楚天碧霭。她早期的游记是我在城中读过最好的。多数人写游记，如同报流
水账，暴发户似的贴照片。我曾见有人说过一句话：摄影是减法的艺术。(文字又何
尝不是呢？)  有时候，少，反到更意味深长些。楚天的游记布局干净，不敷言，
文字有巧夺天工之美。

她的心情随笔，不是惊艳的那种。笔力随和，信手拈来，有汪曾琪先生的味道，反
更见大乘；因为是女子，又兼一份憨然灵渺之气。行文之间不刻薄，没有世俗气，
令我常常想到萧丽红笔下的女子贞观。

再后来是lanlanmao77。她的文章是渐渐好的，蓝调浪漫唯美的笔触，醉到令人心动。
第一篇令人觉得惊艳的文章是[日暮里心情]，接着[迷魂记]，[阿辽沙~~~别害怕~~~]，
[小夜子夫人]，[菊花与剑]，[丽江是一袭华美的袍]。。。如同火山岩瞬间喷发，
灵感快意抵达。这之后就是好长时间的沉寂。沉寂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是蕴
育另一处矿藏的开始。

3。文化随笔：这一项没有什么悬念，应当是叶韩。她曾有一年不再写，我竟然也找
不到另一个替代者。她看问题中肯，透彻，基调象是张爱玲的；文笔清平睿智，又
象杨绛女士。

老天赋予了每个人书写的权力，但并没有赋予每个人书写的天资。如果老天恰好拣
选了你，那么应当要珍惜这份礼物，一路坚持写下去。

4。艺术随笔：神在阿堵中的随笔更新并不快。但是每一篇文章都资料充足，论述详
细。作家钟晓阳说过一句话：“要写一分，就要准备十分的料，这样写出来的文章
密度才会大。”  他行文稳重，不轻浮。

阁老的文人系列和京沪系列是我比较喜欢的，艺术随笔就次之。一个人的眼光，阅
历，抵达了语言无法抵达的地方。

悟空，我只读他的语言随笔，他其他类的杂文就鲜少读。

5。诗歌：2004年底偶然翻到阿九的诗，惊为天人。语音节奏调和之好，在城中未见
第二人。他的字根落点很清楚，从不混沌用词，行文气质纯正。

几年来在不同时间回读他的诗，但一直挑不出毛病，也可能是我自身的能力有限。
我自己觉得，这是在此城中，将汉语语言演绎最好的一人。

小墨水用词华丽，象云朵一样跳动的意识流，当年的中英文互译诗，至今也无人可
模拟。它是城中我读过最具灵气的博克。她的博克名字叫“跟着我走你会迷路”，
现在她已经走失很久了，看来是真的迷路了。

南方丰沛水域，蕴育男子洁净，女子灵动。见字亦如见人。

6。说文解字：周柠是城中文字“跳级”最大的一个写手。早期的文字是中上，文学
城改版后的二字文，笔力老熟至极，令人刮目相看。快节奏的长句式结构，铿锵有
力。鬼气逼人，用词毒辣，极有香港黄碧云的味道。

俄国作家维亚席姆朗斯基说：“没有风格的作家----- 等于没有命中的箭。”周柠
创造了一种新的语言模式。一代先河。

有两个缺点：1 文字模式在后期形成了一个套子，任何文章都照着这个套子放进去，
百样文章一样写。早期风格反成为自身的枷栲，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但这是众多
优秀写手最后都要面临的一个问题，很难有人逃避。 2 至少我认为，写到巅峰的文
字应该是正能量的，向着光明的。要减少鬼魅气，减少冷僻古字运用。好剑不走偏
锋。

早期罢了常常跟贴。罢了的语言功底没有周柠好，但是他博古论今，信手拈来，亦
是城中一奇观。

7。小说：许多人都在写小说，但不得不说，城中大多数人的小说，只是在说故事。
小说除了情节的构思，承转起合，与民间口述故事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对语言这门艺
术的运用。

我在城中见到最好的小说是叶韩的。早期她贴过一篇，不知因何故删掉，全文只有
两处有微小瑕癖，令人觉得出离小说之外。现在的新小说，只写了三章，但已看到
文字的功底很好。

另外看见过有人写[一九七五]，[长安]，还没有时间读过。但翻过这人的随笔，是
不错的。因为没有读过，亦无法评。

8。青春随笔：一苇的名字很长，我给他收炼到了前两字。他的文笔敏捷，文章一气
呵成，出手干净利落。除此，还有他的女弟子们，个个翦水秋瞳，真令人羡慕。按
年龄算，TA们差不多要归到80后了，博克开开关关，代表了学业工作的繁忙及那个
年龄段心态上的不稳定。很感谢TA们用文字再度模拟的青春现场，虽偶现笔力青涩，
却更见一颗赤子之心。犹记得朱小蛮[十九岁的香水]，在克制中写尽青春永恒的伤
感。



我谨以此文纪念2004-2008年的文学城。

2009年7月22，23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