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简记(二) ------ 盟军博物馆

        美国历史上多次重要战役都发生在弗吉尼亚，这与她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优越的经济条件有直接关系：弗吉尼亚有良好的海港、河运，肥沃的土地、大量的种植园。在烟草业兴盛的早期，弗吉尼亚州积累了大量财富，大量非洲劳动力被迫离开家乡被带来这里成为奴隶。十九世纪后半叶，当代表资本力量的北方和南部种植园主的利益发生激烈冲突后，南北战争的爆发又使这里的Richmond成为南方盟军政府的首都。这就是中国所说的“兵家必争之地”了。

         LG说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早期疆土比现在小得多。我则觉得除了自然条件，人文环境也是很重要的因素。美利坚独立后的前五位总统有四位出自弗吉尼亚，有着丰富的历史和人文背景，当然，也集中了大量的商业显贵、政治家族。在当时的环境下，弗吉尼亚州的立场应该是很有分量的。

       到了弗吉尼亚州的Richmond，当然不能不去盟军博物馆。纪念馆从外表看来毫不起眼，藏在周围一大群医院和急救中心的楼群里，让我们找了半天。一栋三层小白楼就是当年盟军总统杰佛逊.戴维斯所在的“白宫”。

        直到走进馆的正门，我才意识到这里和现代社会的摩登建筑有多么不同。尽管经历了战火、改建用于小学校舍和一系列变化，全楼的主体仍是当年的建筑。应该是因为年代久远，尽管后来加建了通风和空调，里面的空气和现在的新房子大相径庭。这味道并不好闻，但这里陈列的展品、声情并茂的导游，更是南北内战时的恢宏历史，让这些都变得微不足道。

        所谓盟军，就是战败方的南方，按照中国历史上的传统，作为战败方的南方，又是要求从联邦中分离出去的，应该被称为叛军。而这座博物馆的英文原称是“The Museum of The Confederacy”。我查了一下，Confederacy 这个词应该是译作同盟、联盟，并没有贬义。事实上，博物馆的整体基调也是如此，不仅没有过多的批判，相反，对于整个南方在战争中经历的巨大伤痛，是非常同情的。而很多南方军队中的著名将领，也被以这样的基调写入史册--或者，至少写在这里的解放词当中。这令我感到非常惊讶和震憾。

        在我刚来美国不久，有机会到首都华盛顿参加一次由各州州政府和商会主办的鼓励少数民族族裔自主经商的会议。当时特别请到一位有经验的导游，在林肯纪念堂前，他向大家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林肯被公认是美国最伟大的总统之一？几乎所有在场的美国学生都直接回答，因为他维护了美国的统一，这个答案当然也是老先生的标准答案。而这些学生中有一多半是非裔美国人！

        看来，林肯废除奴隶制度、最终推动了美国的资本化进程的功勋并不能超过他对于维护国家的领土完整的巨大贡献。这并不意外，相信任何一个伟大的政治领袖都不会坐视国家被分裂。意外的是，在这样一个无可辩驳的大前提下，美国的纪念馆里仍为南方坚持独立的一面留有另外一个空间，让我们这些后来人能够听到两方面的声音！可惜因为版权原因，博物馆内禁止拍照，我的记忆力不能够精准地回复英文的介绍词。那些精细的遣词造句，是非常值得回味的。即使我是一个游客，似乎也能经历弗吉尼亚州在这次内战中艰难的决择。介绍词中有一句的大意是这样的：在尽了所有努力后，当北方表示不能认同南方决定独立的选择并以武装响应后，弗吉尼亚痛苦地选择和南方的姐妹州站在一起。

        当然，内战中弗吉尼亚确实经历了重大的打击，也留下了长久的伤痛。西弗吉尼亚后来独立成州支持北方，直到今天，在美国的版图上，它们也被永久地分开了。这种立场的分歧，也使很多家庭在战时被分裂。无数的普通士兵、也有许多当时的政界要员、沙场名将，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整个南方九十万的军队，死伤和失踪超过二十六万，里面也有许多弗吉尼亚的青壮年。在博物馆里，陈列着一份复印件，是一位肩部重伤后已经知道生命即将结束的普通青年士兵写给远在南方父亲的信。上面的血迹也一起被复制下来了，这个青年人，也在一天后去世。这封信，从文字表面看只带着淡淡的忧伤--尽管是生离死别时刻真正深沉的悲痛。在忧伤的背后，我看到的是一个南方充满信念的青年对于家乡的深深眷恋、对身边战友的不舍。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道有谁会不为所动？

        现在，我们很容易看到奴隶制度巨大的不公，而当年他们走上战场的时候，在那样的历史背景下，想的却是保卫自己的家园。这中间的是非曲直，实难评说，我想说的是，这座博物馆里陈列的不仅有将军们作战时的军账、历史久远的手绘地图、盟军总统一家的起居用品，同样有许多普通士兵的信件、乃至他们战败被俘后被关押期间用于消磨痛苦光阴的棋子。当我看到很多信件开头"Sweet heart"的时候，当我看到许多兵团里战士谈论他们刚刚出生甚至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时候，那种感受是难以用文字描绘的。

       后来杰佛逊.戴维斯在丛林中被活捉并被关押了两年，国家政府曾想以叛国罪处罚他，最后也没有成功。美国是联邦国家，杰佛逊也是南方十一州推选出来的总统，所有重大决议都要盟军政府议会通过，也许正因为如此，处决他同样也要面临强大的反对，最后他以九十一岁高龄去世。据博物馆的解说人员讲，他的后代现在每年还会来这里参观一次。这也让我颇多慨叹。

        盟军博物馆展品丰富，收藏了南北战争期间各类珍贵文物，这些很难在些一一详述。不过它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博物馆，它让我以另外一个视角思想很多东西，这可能是此行最大的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