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在那里（10）

十

如果我是一头猪，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到西藏去。
因为西藏的藏香猪是最自由的猪。

从拉萨出来，一路上都是漫山遍野撒欢的藏香猪。我几乎是一路留着口水看着它们的身影。直到到了鲁朗一亲芳泽之后我才放弃了对藏香猪的垂涎。

西藏的猪可以自由地在山坡上选择爱吃的口味，而不用被画地为牢的猪圈捆绑，被动地接受着因饲养者的心情而变化的食物。

西藏的猪高兴的时候可以成群结伴，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单独行动。

西藏的猪看到心爱的猪时，可以大摇大摆地穿过马路，然后放开蹄子奔过去，痛快地表达。

西藏的猪可以吃到美艳的鲜花，如果鲜花没有加上护栏的话。

总之，西藏是猪的天堂。


路上还有那些倦了就躺在路上的牛和狗。绝对的无视来来往往的车，丝毫不会对行人和行车的抱怨所影响。它们做着它们自己才知道的梦。

失去领地的藏狗变得温柔，在你身边跟前跟后。已经没有了为领地而战斗的舞台，藏狗们和山顶的白云一样无聊地四次飘荡。

等身长磕的朝圣藏民在风雨中的匍匐前进显得更加让人动容。
还有那些骑自行车走川藏线的勇者们，都有着惊人的信仰。
信别人，或者信自己。


到达林芝的次日清晨，我穿着睡衣走到阳台上去，云好像都贴着地面堆在山底。风吹来丝丝凉意。

喝完野驴煮的新鲜咖啡。我们往鲁朗开去。忘了交代一声，野驴随身携带着一套煮咖啡的器具，还是在高山使用的那种。故一路上，总能闻到咖啡的浓香。

尼洋河在这一段把她的美发挥到了极致。
那始终清碧如一的河水伴着你走。时而奔腾，时而缠绵，时而豪迈，时而婉转。青山黛绿，峰回路转。

色季拉山是西藏的四大神山之一，山口海拔4728米，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山口可以远眺南迦巴瓦峰和无边的林海。可以这一路时逢雨季，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甚至晴朗的天空也在下雨，那是一场午后的太阳雨。

我在山口看经幡猎猎作响，看远处云彩飘扬。

从一段森林里穿梭的时候，野驴说，到了秋天，树叶都变了颜色的时候，在树林底下开车而过的感觉爽呆了。
人和车在森林中潜行的感觉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在美国的云雾山里开过。那时候，迷了路会惊慌失措，现在，如果有机会迷路，会让我乐得手舞足蹈。

在越来越没有悬念的现实生活中，迷路时一种奢侈，一种运气。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老何问我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一向睿智的老何也在问这样白痴的问题，让我有些难过。
当然，骂人白痴并不证明我不是白痴。其实我也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但我知道人死了就什么没有了。
人活着，大概就为了一份“有”吧。这是为了对应死之后的“无”。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汝随同”。
我想起来这句诗是因为有人拿了一首诗来问我是不是我写的。不知道那人为何这样问我，须知我只写酸文，不做酸诗。诗人的世界是梦幻的，我的世界是现实的。


到了鲁朗，面对香气扑鼻的石锅鸡时，我开始犯愁了。
原本有着美好的愿望，就是到了西藏之后，食无味，寝无眠，然后是满面风尘满面土，颜容憔悴地回归到家乡，更能增添我一份英雄气概，更能让人感觉悲壮。
但事实上，我到了西藏后吃得舒畅，睡得香甜，精神抖擞，红光满面。

这样，我的西藏行就由原来的悲剧设想变成了一出喜剧。而我则是喜剧中那个小丑。用我最悲哀的笑容换你最开心的泪水。


吃完石锅鸡，马上到扎西岗村的藏民家中去吃让我垂涎已久的藏香猪。真真切切是“相见不如怀念”！那满口流油的藏香猪从我的嘴里腻到我的心里。我遂发誓，从此绝对不再染指藏香猪！从此我看藏香猪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因为我已经没有了杀机和吞咽的欲望。

在一派田园风光的地段，我们进到了一个农场主的家。那是野驴的朋友。在鲁朗最美丽的地方按自己的想象修建了自己的家园。
主人不在，是看家的藏族小妹为我们打开了久扣的柴门。

在那里我再一次印证了藏獒不咬女人的事实。那只叫“胖哥”的藏獒一直配合着我的的摄影，他甚至坐下来让我把我化过妆的脸贴着他忠诚而真实脸在镜头面前做着各种夸张而虚伪的姿势。

在没有主人的木屋里喝了一杯清茶之后，我们继续前行。野驴说，往前走，我们去泡温泉。

沿着318国道往前，柏油路变成了泥土路。时有塌方的路段出现。一边是咆哮的河水，一边是坍塌的山坡。路开始惊险。

但惊险总是有相应的报酬。
我们到了野驴说的泡温泉的地方。
那个地方，如果不是野驴撒尿闻味的本领，就算我们去了一百次也找不到。

路本来就很狭窄，两车交会的时候都会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避让。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停下来看看丛林中是不是别有洞天。
但野驴停下来了。还带我们走进一条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的小径，小径从陡峭的林子中直直而下，从左到右转个方向就到了河边。不是野驴在前头，打死谁我都不会从这个地方走进来，一直走到河边的岩石上。

对面是巍巍的青山，面前是奔腾的河水，左右是茂密的从林，还有虫叫伴鸟鸣。
在那仅容数人站立的河边人为地修建着一个粗制滥造的池子。山涧热气腾腾的山泉正汩汩地流到池里，多余的热水就直接淌到了冰凉的河水中去。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这情这景像极了台湾乌来的温泉酒店。不同的是，乌来的温泉酒店一宿收费是800美金，而这里空无一人。还有不同的地方时乌来的酒店里点着熏香，有法国大餐和温言细语的服务员，而这里除了水声就是鸟鸣。当然，还有野驴正在烧煮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