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锋下台十年后重返大寨追思陈永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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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3月19日,《山西日报》公开向学大寨运动发起攻击的那一天,陈永贵正在故乡主持中共昔阳县第七次代表大会的开幕式。这时他还兼着昔阳县委书记、晋中地委书记、山西省委副书记等一串职务。上午8点半,陈永贵拿着稿子走上讲台,面对1100名代表和战友发表讲话。

看着老陈沉重的表情,看着他捧着平时根本不用的稿子,每个与会者心里都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三中全会已经闭幕两个多月,务虚会正开着,报纸的腔调全变了,风向的变化人人都能感觉到。苦干了十几年,眼看就要成问题了。

陈永贵在讲台上捧着稿子念道:“各位代表,各位来宾!中国共产党昔阳县第七次代表大会胜利开幕了!”

陈永贵瞥了一眼手中的稿子,下边该念的话用大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这次代表大会,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鼓舞下,在全党工作着重点实行战略大转移的大好形势下召开的……”

陈永贵放下稿子,注视着会场,在静静的期待中说道:

“首先,我提议,为悼念已经逝世的伟大导师和领袖毛泽东同志,敬爱的周恩来同志,朱德同志,以及其他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全体起立,静默致哀。”此时毛泽东已经去世两年半,代表们闻言不禁一愣,但立刻又明白了。代表们迅速站起来,低下了头。许久,话筒中似乎传来唏嘘之声。默哀完毕抬头一看,陈永贵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了。

陈永贵仍然不拿稿子,声调沉痛地继续说道:“再提议,为悼念我县建党以来,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献出生命的共产党员,为悼念我县从第六次党代会以来,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献出生命的共产党员,静默致哀。”过了许久,陈永贵才拿起稿子,一字不差地照着念了起来。

以陈永贵为首的昔阳县委迟迟不肯按三中全会的要求扭转航向。

昔阳不肯下放自留地,不肯开放集市贸易,也不肯组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的讨论。陈永贵多次要求昔阳继续抓紧学大寨,再冒冒尖,干出个样子来让人家看看。这种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到1979年8月底,在昔阳受到上级的巨大压力的情况下,陈永贵才回到昔阳松了口。

有了陈永贵的明确吩咐,昔阳才开始动起来,旧的格局渐渐散架了。陈永贵在1979年多次回昔阳小住,在中央有新上任的王任重副总理抓农业,陈永贵已经没有多少事情可做。一闲下来,陈永贵忽然感到自己老了。64岁的人啦,也该想想后事了。他回到大寨,上了虎头山。虎头山上很静,往年涌动的参观的人潮已经退去,只剩下萧萧的风声和静静的阳光。陈永贵放眼望去,大寨村三排长长的列车式的楼房就横在眼底,一块块梯田从各个方向涌向他的脚下。更远处,绿色斑驳的河山伸向天外,悠悠的白云在大地和梯田上投下几片暗影。

重返大寨,华国锋乡音依旧

1991年9月6日。陈永贵去世五年之后。

秋天的中午很静,偶尔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大寨的农民吃过午饭,一些妇女三三两两地坐在门口阴凉处聊着天。蛐蛐的叫声和母鸡下蛋的咯咯声在空气中飘着。

谁也看不出今天会有什么大事,可是谁都知道华国锋今天要来。

下台十年了,华国锋要重访大寨。

听说华国锋要来,几位当年华国锋的熟人早早地相互通知了。陈永贵当年的警卫张艮昌开着车,去几个公社接来了闲在家里的原交城县县委书记陈有棠,原黑龙江的地委书记李艾虎。被开除党籍后闲在家里的张怀英、昔阳县公路段党支部书记郭凤莲,陈明珠和陈明花的全家,以及李喜慎、李锁寿、李七毛等当年的名人也陆续到了大寨。大寨的村边路口出现了许多县公安局派出的警察和便衣。

这年昔阳大旱。从阳泉到大寨的路上,路旁的玉米都旱卷了叶,玉米不到一人高,棒子不过一长,细细黄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过大寨的遍地玉米依然很茁壮,大寨海绵田在大旱之年再显余威。

当年陈永贵恨铁不成钢,骂昔阳和大寨就知道种玉茭,除了种玉茭啥也不会。十几年过去,这方面仍然没有什么大长进,只是小煤窑和跑买卖红火得今非昔比,农民的日子也过得比当年轻闲多了,富裕多了。

下午近4点,一辆警车引着一辆日本造的旅行车进了冷清了多年的大寨旅行社。华国锋缓缓下了车。他明显老了,脸上有了老年斑,当年的满头黑发已经花白,稀疏地向后梳着。众人拥上去,走在最前边的是被华国锋要到交城县当父母官的陈有棠。华国锋一眼认出来了,伸出手招呼道:“噢,陈有棠。”依然是那口浓重的山西口音。

昔阳县委和县政府的官员也都来了。他们事先向华国锋当年的老熟人传达了上边的指示,只见见面,不要诉苦,不要哭。在昔阳县人大当了个委员的李喜慎代表大家回答说:“哪会呢,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在会议室里,华国锋与当年的老熟人见了面。他指着曾经陪同他在昔阳参观过4天的李喜慎道:“小李呀!”又指着李锁寿等人道:“这些年轻人不用介绍了。”所谓的年轻人,如今都年过花甲。华国锋说起自己的年龄,撮起三个手指道:“七十啦。人过七十古来稀呀。”

虎山头上,层层梯田依旧深绿

聊了一会儿,华国锋坐上吉普车,一溜七辆上了虎头山。虎头山上已经停了许多汽车,那是太原和榆次来的几批参观者的。

华国锋上了虎头山,很肃穆地走到陈永贵墓前,站下凝视,默哀。

参观陈永贵墓是如今来大寨的参观者的常规项目。有的人很崇敬,有的人很随便,但是都要看看。城里人打扮的经常在这里照像留影,农民打扮的还有人在此为陈永贵焚香烧纸。陈永贵为昔阳留下了一份万代基业,如果有人敢在此乱说陈永贵的坏话,很可能遭到白眼甚至围攻。

华国锋上次来这里正是16年前的9月,当时陈永贵扇着大草帽在他身边站着,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如今人亡物在,一代农民英豪已化为灰烬,惟有大寨的梯田依旧一片深绿,山顶的松柏林隐然发出涛声。

下得山来,华国锋又去当年的大队部,如今的大寨展览馆。过去设在县里的大寨展览馆早已改成了文化馆,但是大寨人不肯忘记自己过去的辉煌,又把自己的大队部改成了展览馆。虽然地方狭小寒酸了许多,门上那块题着“大寨展览馆”的牌子却十分漂亮。这还是出自郭沫若的手笔。这位文人的骨灰也撒在大寨的土地上了。

最后华国锋又去了陈永贵当年的住处。这是两间尘封多年的套间,里面稀疏地摆着几件家具,一张土改时分下的香案,靠墙放着几个保险柜,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还是陈永贵与华国锋的合影。华国锋默默地看着,脸上没有流露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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