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夜幕下开往北京的三八女子列车组列车

取自虚度的青春第10篇

  下午在中原省城和市局开完会,晚间赶夜车回京。
  晚饭连吃带喝,时间拖得稍长,待市局的人送我进站时,列车的发车铃声已响,我只好就近登上眼前最近的一节车厢。登门后,列车便在贯穿车厢的乐曲声中徐徐启动,女列车员放下挡板,关闭车门,在门内立正,向外举手敬礼。和列车车组同行,总让人欣赏车组乘务员有别于走路横晃贼眼乱挲么的民间人士的那种肃然笔挺和目不斜视。
  看着站台上所有灯光徐徐退隐在列车身后,我起步往车尾走。走过最后一节硬座车厢时,瞥见一位女列车员站在厕所门外在往回拉厕所门,边拉边撅嘴不高兴地对里面说:这叫啥嘛,叫啥嘛,这车上有男有女的,都蹲下去了干啥连门也不知道个关?里面的人没吭声没说对不起。这也见怪不怪,黄河流域孕育出的古老文明打一开始就没有包括厕所文明这一选项,连八百年皇都紫禁城也无例外地受传统熏陶,直到20世纪元年冲进皇宫的八国联匪们不是也憋得找不到一个厕所或洗手间么。
  列车轰隆隆地踏过黄河铁桥,我穿过硬卧,穿过餐车,终于来到挂在车尾的软卧包厢。我找到乘务员换铁牌儿,进包厢,发现厢内空无一人。我正在暗喜,身后跟进一个人,回头一看,女的,黄肩章,大盖儿帽,帽上的铁路徽章闪闪发光,袖上臂章缝着三个字:“列车长”。
  
  车长满脸微笑寒暄:您是XD先生吧。她说她已经知道这张铺位的客人是市局关系的,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本次列车每天都给市局留固定合同票,今天市局打电话兑票时介绍了情况,所以今晚这包厢只安排您一位。我听了感动,请她坐在对面铺位,和她多聊了几句。她告诉我说,本次列车组是获得省“三八女子列车组”光荣称号的车组,部下都是姑娘,姑娘,您明白吗?她把“姑娘”这两字说得挺重,我便晓得列车长是要告诉我她的部下都是经过半军事化培训的表现上进的未婚女青年,只得以显得挺郑重特正经的方式冲她颔首以示明白,不敢露出丝毫贪婪的目光。
  正说着话儿,车厢乘务员从通道走过,列车长把胳膊伸出包厢外挥了挥手,把乘务员叫了进来。乘务员笔直站在包厢门口,我示意她落座,她不肯,在列车长面前站得毕恭毕敬,就象现在的小姐们站在妈咪桑面前一样。是凡受过培训的,和民间人就是不一样。
  有了列车长的介绍,我和车厢乘务员自然也就互不认生了。列车长说了句你们二位聊吧起身告辞,乘务员对我说她不便进入乘客包厢太久,但欢迎我到她的乘务室聊天。紧挨在车厢一端洗脸间的乘务室,是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摆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一把小凳子,墙上挂着列车时刻表,服务指南和三八女子列车组奖状。她站起来,让我落坐,我递给她一份儿海外带回来的中文报纸和一本杂志,杂志好像不是读者文摘就是家庭与生活。她好像对报纸兴趣不大,随手翻了几页,看到每页版面下方的小广告,问我国外怎么那么多出租房子的和按摩的呀,我告诉她资本主义社会单位不给分房子住,按摩女郎多是商品经济造成的。她见我手里拿着出公差用的大哥大,说要借去玩儿一会儿。那时的人们将问世没两年的手机唤作大哥大,我拿的是当时的名牌摩托罗拉,样子长得像块黑砖。因为用户稀少,所以人们对大哥大颇有新鲜好奇感。
  和乘务员聊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大意思,又不想坑人家,就回到包厢,半躺在铺位上看在日华人出版的周报,周报当然是中文的,却用繁体字印刷。记得当时日本地区华文报刊有20多种,我一直没整明白,日本又不是美国加拿大,为何出个小报也要拿繁体字来整景?
  90年代前半期,美国加拿大华人社会规模开始加速膨胀,其源是来自港澳台的移民,其构成除了在港勤劳挨热一生想找个安静便宜清凉地方养老的退休移民外,还有一大撮对97回归缺乏信心的傻白领和一小撮新界赤柱的半文盲渔民,以及一些为了躲避因李登辉同志炮制两国论而可能招致导弹批判的台胞,办报人是他们,读者也是他们,报纸以繁体字印刷自然有其道理。然而在日华人读者群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来自大陆地区的访问学者,公派留学生,自费就学生,技术人员,技能人员,以及兴行的小姐们。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恐怕也是在1952年中国文字改革研究委员会草拟汉字简化方案后上的小学吧,既如斯,那些也从大陆东渡过去的办报邯郸们东施们以繁体排版是为追求什么呢?繁体就比简体高雅?显得有品位有身分?笔画那么多岂非浪费油墨不利于节能环保乎?
  想着这些,零点已过,我继续看报。这时忽闻一阵轻轻叩门声。我以为是乘务员又要来借大哥大,开了门,见是列车长。列车长一脸歉意地说打扰您了,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我请她入包厢落座。
  
  她告诉我说前方停车站打来电话,说市里两位领导要紧急上京开会,赶今晚夜车。但是其它软卧包厢都没有合适空位了,能否让两位市领导进您包厢?他们都是领导干部,素质高,不会在包厢里啃鸡爪,睡觉也不打呼噜。。。我听了瞎想,她怎么知道那两位市领导睡觉不打呼噜呢。。。女列车长如此客气地给我面子,一文不名的我怎好不给人家市领导面子呢,再者说,我的票又不是包了整厢的。
  列车停靠前方停车站,女列车长引两位领导进入包厢。大家相互点头示意,她当着我的面对那两位市领导说:这位XD先生是从国外来咱省里帮忙搞十大工程的外宾。。。
  列车再次徐徐启动,我依旧半躺着看报,两位市领导一边拿眼儿瞄我,一边对话。
  一位说:“书记恁嗦嗦(你说说),日本的报纸咋也印着咱中文呢?”
  另一位说:“咋个不能印,日本字就是从咱中国传过去的么。”
  一位问:“咋个好像还是繁体字呢?”
  另一位答:“莫不是连从咱古代传过去的事也莫知?”
  我听了,无心继续读报,憋着笑体验地方领导干部同志们的幽默,又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嗦”下去。
  “可咋个上面句句标题俺也看得通呢?”
  “嗨哈哈!鉴真和尚的事恁莫听嗦过么?”
  “听嗦过,听嗦过,就是掌握得不甚熟悉。”
  “我说老安,我们对下面各部门的工作就不可以这么个态度,莫管分管哪一片,情况都要掌握得好。”
  “就是,就是,书记嗦的莫错。”
  呜~~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车轮飞,汽笛叫
  列车向着北京跑
  穿过峻岭越过河
  迎来霞光千万道
  
• 配乐导读 虚度的青春

忘记你忘记我 评论于:2009-09-04 19:35:39 [回复评论]  
今天看到你有一篇提到西苑咖啡厅,那里俺也住过几天,好像是03年的样子吧,记不清楚了,娘的,北京貌似也很小。
闲人Filiz 评论于:2009-09-02 13:09:36 [回复评论]  
嘿嘿嘿,多么美好的回忆!
没啥啊 评论于:2009-09-02 08:16:54 [回复评论]  

她把“姑娘”这两字说得挺重----该不会是您老人家听得很重吧?

不全怪您老,人在旅行时,容易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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