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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出访加拿大
九月中,托女婿的福,田培苗夫妇领着小儿子田盛和外孙唐再兴到了北京。老田书记自文革中被打残后很少出远门,进京还是第一次。再兴该上小学了。唐家里挤,他从所里借来折叠钢丝床,索性住在办公室里,有时间了回家吃饭,没时间了上街随便买着吃一点。他经济更加紧张,穿的鞋是塑料底的布鞋,塑料底在脚前掌处断裂,下雨泥水钻进去,冷湿污脏;两件的确良衬衣领是破的,两条裤子膝盖上花破。
“生活过到了这步境地,为妻子的不知脸烧。” 徐琢看见心里好难受,想买几件衣服和鞋给他,又知道他的个性,不但不会要,反而伤了他的自尊心,“婚姻到了这步天地,不能说是爱情的坟墓,至少也是堕入泥沼陷井。”
同事开玩笑说:“小唐,你自己穿的像民工,你老婆打扮的像服装模特儿,小心跟人跑了。”
唐根华开玩笑似的说:“就怕不跑。”
实际上,这也是他内心的话。他黯然伤神又能如何?他和田丰的感情似他们撕开了又沾起来的合影照,有了难以弥合的裂缝。他和田丰实际上分居了,他们的婚姻空徒形式。
星期五下班时,赵阿姨和田丰买了菜回,过路口,问田丰:“和根华一起走的那个女人是谁?怎么看起来对根华很亲热。”
田丰说:“就是我说的那个部长高干的寡妇女儿。”
赵阿姨说:“人常说:‘花好人爱折,马好人爱骑。’滴水还穿石呢。石头硬,架不住软水天天滴。这女人又能干,又漂亮,又是离了婚的寡妇,脸皮厚着呢。话再说回来,哪只猫不吃腥,你要十分注意才好。”
田丰道:“爱咋的就咋的,大不了离婚。现在我有了北京户口,还怕他!靠他唐根华从黄土地里飞到了首都北京,比他好的有的是,只是再兴哭着喊着要爸爸,我爸又说我不讲良心。一斤良心多少钱?真是的!前几年,我把他的名声搞臭了,现在又成了所里的大红人。我听说他要考博士研究生,所长、室主任可器重他,培养他出国。所以就这么凑合着过,要不然,我早离婚了。我成了活寡妇,谁知道!”
赵阿姨说:“你看你说的多轻俏。现在家乡的人知道了些你在北京的表现,骂你的人不少。你要离了婚,你爸在源山还有脸活,人把后脑勺都会剟掉的。女人贤惠男人爱,对根华好一些,那么有本事的人,以后有你的福享呢。”
唐根华发表了一篇有基础性理论的文章,随后又和候再望主任联名发表了另一篇好文章。他在国内同业同行中有了名气,被评为全国热力工程学会青年优秀科学工作者,授予杰出贡献奖章;年底又被评选为中国热力工程协会理事,成为热能工程中心培养的后起之秀。由于恶性车祸,他的博士导师不幸身亡,唐根华不得不痛心地放弃了攻读博士学位。
十月底,热能工程年度学术会邀请了加拿大和美国等国的科学家专家,唐根华的报告得到了与会者的好评,加拿大热能工程研究所的 Johnson (约翰森)博士邀请唐根华先生作专业访问。经科委和热动力所批准,拟定于唐根华将於一九八九年四月出访加拿大,为期一年半的研究进修。
光阴荏苒,忙碌的唐根华边工作边准备出国进修。他交接了工作,离出国还有十来天时间,便告假一周,回家乡源山拜祭祖坟,告别亲友,与奶奶、父母一起来京。
四月底的源山春意盎然,山青水秀。天下黄河富宁夏。田间麦翻绿波,河里水腾银浪。道边青杨,杨花漫天舞;河畔烟柳,柳絮泛鸭黄。近处农家村落:梨花雪团,枣花碎香;犬吠门口,鸡司院墙;鸣禽晓唱在树巅,牛羊迷草於坡前。一片闲静,一片祥和,好美好可爱的家乡。已几年没回老家了,他没有告诉家里具体的到达时间,想给奶奶和老母亲一个惊喜。
唐根华扶着奶奶,再兴一手拉着爷爷,一手拉着奶奶,田丰跟在后面,一起去登八达岭长城。
老奶奶真是开心:“我们的祖先真了不起,修这么大的万里长城。现在的社会好,毛主席好,他老人家给我们中国修了一座钢铁长城,谁再敢来欺负?我活到这把年纪,托我孙儿根娃的福,登上了八达岭长城,人生一世,我心满意足了。”
老父亲爬到烽火台上,转过头来看见大儿子靠在城墙垛上,举目远望,凝思良久,专心赋诗。待收笔拿来一睹,随口读出古体七言诗一首:《登长城》,诗曰:
秦皇横倒六雄旌,天下始公筑长城。
暴政役徭厄国运,不十二载强权倾。
六国遗老谋捲土,八方英雄举反秦。
纵有荡平六雄剑,亦难斩尽怨恨民。
伟哉开国毛泽东,廉吏纲章政事通。
告诫党承好传统,循法治腐星旗红。
创业守业为百姓,仁宽民乐国昌荣。
河清海晏图发奋,铁壁铜墙我长城。
史艾明教授心脏病住院,唐根华约徐琢去医院看望恩师并道别。
史先生告诫道:“小唐,你性格耿直,工作太认真,要学会爱惜自己,身体垮了得不偿失,我等你满载荣归。” 师生三人噙泪相勉而别。
徐琢近来心情很不好,唐根华明天要出国了,不知何时再相见,心里更加寂寞孤独。她约他於晚上八点,在热动力所门前的银杏树下见一面。她想他忙,正点前赶到等他。待她到时,唐根华已等在那里。她快步过去两臂环在他项上,深情地吻住了他,不愿放开。唐根华心欲拉她一起走,但不敢有所表示。他知道如果他响应激情,他走后对她的心揪扯地将更残酷,这是他所不希望的。他紧紧地拥着她,最后,捋捋她的头发放开了。徐琢把她手中的常用的那支金笔放在了唐根华的手中,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四目相望,那眼里充满了过去和现在,充满了难捨和无奈,她该离去了。转身回头,见唐根华还站在那树下。她又跑过去扑在了他的怀里。
她不得不放开他,往回走。她想微笑,就是笑不出来,倒觉得撕心的痛。泪水伴着他们又一次不得不各自往自己的方向走。
太平洋彼岸,异国他乡,加拿大等待他唐根华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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