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无眠,天天洒泪,我的大脑开始不做主,分分秒秒都在想事情。至于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大脑在不停地工作,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每一个脑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左边,右边,上边,下边,外边,里边,头部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精力充沛的细胞在狂舞。每一刻,脑子里都同时在想着成千上万,或者上百万的事情(不是夸张,是真实感觉),有的时候,我居然能分辨出哪个部位在想什么事情。但是,每个细胞的工作都是杂乱无章的,这一刻,在想东,下一刻,就想西了。
我已经完全不能正常上课,也不知道周围在发生什么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自从听到那个老师讲我没救之后,我开始绝望。童年的经历让我明白,有些人生来注定要比别人多磨难。这个我不怕,天大的苦难我能承受,一直相信我能够开出一片天来。我也想过,也许休学一年,我就会好了。但是现在,我的大脑不听我使唤,一个不能正常思考的人,还能有未来吗?就是休学又有什么用呢?自杀的念头蹦了出来,没有未来,还活着干什么。知道父母会难过,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又觉得不能去死。因为,我童年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我要是死了,第一担忧是妈妈的余生肯定没法过。她的痛要比任何人都大,当然爸爸是同样的爱我。
我精神恍忽,但是别人都不知道。班主任抓我和其他几个班干部开会。年轻的他没有经验,班级搞得很差,高一入学时,各班学生还差不多,到年底时,就成了六个班中倒数第二差,他女朋友带的那个班最差,以至于高二分科时,把她那个班给分了。这样一来,我这个班就成了理科班中的倒数第一,而且不是一般的差,后来高考的结果证明,那可能是学校历史上最差的班,只考了七个本科生。正常情况下,一个班最少也要考三十几个的。班级很差,没有人愿意当班干部,原班长也不干了,班主任叫我当班长。可想而知,我当然不干,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快没了,当什么班干部。班主任非常生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我初中当了三年班干部,高中当个班长应该没问题,我现在不肯干是在藐视他。
我初中当的是吃力不讨好的生活委员,每个月回到学校第一周,我要负责收全班同学的伙食费,包括钱和米票,还有饭票。市场早就开放,但学校观念陈旧,不愿意收钱到市场上买米,一定要让学生带米到食堂去过秤,换成米票,家里没有米的同学也得到市场上去买了米,然后背到学校去。那时,我最羡慕有的同学父母会一次运个两百多斤米来,然后直接将米票换成饭票(大概每斤米交几分钱的加工费),够交半年的。而我每个月都要自己背米挤车到学校去。有的同学不愿自己去换饭票,就直接交米票和加工费给生活委员。菜钱另交,因为吃统一伙食,每人都交一样的钱。每个月要收上千块钱和上千斤米去交给食堂的会计,还不能出一点差错,而且评优秀班干部,中考或高考加分,从来都没有生活委员的份,所以没人愿意当生活委员。刚开始我很讨厌这个差事,但是后来熟练了就无所谓了。我未来的生活从这个小官中受益良多,那是后话了。
跑题了,不记得我高一是不是继续当生活委员,还是根本没当班干部。反正班长是初中在另一个班当了三年班长的同学。他现在不干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干了),班主任见我也不干,觉得怎么我们这些初中都在这个学校读过书的同学都跟他作对呢?完全忘记班主任和我说了什么,就感觉他好象对我已经很有成见了,但我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两年后,水落石出,班里的英语课代表,一个成绩也不错,但忌妒心很重的女孩,没少在英语老师,也就是班主任面前编造我的各种谣言,所以班主任早就对我心存不满了。这个女孩后来因病留了一级,当我大一的那个寒假回母校时,她在人群中见到我,远远地低下了头,似乎不想让我见到她,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她。)有时隐隐感到班主任想找机会教训我一下,从他讲话的口气中。但我哪有精力去多想这个问题。
早晨的晨读课还是要上的。班主任又规定第一节早读课不能读语文和英语,要读其它科目的东西。一般情况下,我可能会听他的,因为反正是学习,只要合理分配时间,读什么都可以。但这时的我处在崩溃的边缘,正常分配给英语和语文的时间根本不够用,因为什么都记不住了。我就开始在第一节早读课上念起了英语。有一天,我照旧在为自己昨夜又不能睡而痛不欲生,对着面前的英语课本头痛欲裂,一抬头,发现班主任在窗外看着我的课本,我一惊,正想着要不要伪装一下,换本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我坐在第一组靠走廊的那个位置。班主任走进了教室,走到了我面前,二话没说,夺过我手中的英语课本,冲着我的脸狠劲甩了过来,书在空中转了个圈,正中我的头顶。这辈子还没被人打过,即使是在家里最倔的时候,老爸也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念这么多年书,几乎没见过老师对学生动手的。头本来就痛,羞辱感让我觉得头更痛。来不及想太多,当书从我头上落下时,我拿起来,冲着班主任站着的方向甩了回去。书没碰到他,但是碰到了他的尊严。全班同学都静了下来。
班主任停掉了那天的晨读课,开始给全班训话,指名到姓叫我不要得意,枪打出头鸟,我会有好果子吃等等。下午的第三四节课他又开始开批斗会,专门批斗我一个人。后来我读到有关文革的故事时,才发现那真是和文革的批斗会如出一辙。算了算,他最多也就是在幼儿园阶段赶上文革的尾声而已,怎么能够如此得到红卫兵和造反派的真传。第二天,接着来,第三天,继续。。。。。。
我终于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