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班长阿秉 (8)

红柳生命力顽强,耐旱,耐盐碱,它的根深深地扎进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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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浓重,我们一行人走出了小餐馆,淮海路上依然灯红酒绿,夜幕下的武康大楼象一头巨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街上的行人。沉迷在夜生活中的年青人还正在兴头上,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条街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当年告密的,揭发的,抢房的,动手打人的,如今隐匿在各个角落,变得那么平和谦逊。当年的革命领导如今带着离休干部的光环安享晚年。当年打老师,破四旧最凶狠的红卫兵风云人物,如今又成了改革开放的风云人物,当了这个总那个总的,进赌场,进夜总会,与时俱进。当年受冲击,被抄家,上山下乡的狗崽子,招工轮不上,成家耽搁了,下岗却首当其冲。这一段历史被糊里糊涂地搅成一锅大杂烩,有人不敢提起,有人不愿提起,有人不能提起。人们在健忘中麻木,社会在健忘中和谐。

  “我想把阿秉的故事写下来,不想丢掉这段历史。”
  “老班长,我们支持你。我们的故事现在社会上几乎看不到。”阿嘉说。
  “我们的真实故事现在社会上几乎看不到。”阿C补充。

  十年过去了。
  “四人帮”粉碎了,文革结束了。“阿訇集团”冤案被彻底推翻,受株连的知青恢复了名誉。农场领导曾派人到戈壁滩沙包上寻找阿秉的尸骨,哪里找得到呀,早不知被野狗拖哪里去了。农场在戈壁滩上象征性地堆上一堆土,插上一块木牌,上面写着“XXX同志之墓”。拍了些照片,寄到阿秉家里,算对此事有一个交代。
  “同志”,这是多么珍贵而又亲切的称呼!在当今这个年头,这个称呼已经不吃香了,要带个“总”字才吃香。象总工程师,总厂长,总经理什么的,或者简称X总,既尊敬又含蓄。可是在当年,这是阿秉盼了一辈子都没有盼到的称呼啊。如果阿秉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这块墓碑,能够听到有人喊他一声同志,他会感到多么欣慰。

  所有这一切微小的社会进步,恰恰是千千万万象阿秉这样冤死的微不足道的平民百姓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恰恰是一代或两代人用他们惨痛的青春和遭遇换来的。只有这些巨大的社会牺牲,才迫使上面作了一些让步和改革。现在的年青人无忧无虑地唱着“就象老鼠爱大米”,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些自由是怎么来的?
  逝去者的鲜血只留下淡淡的血痕,苟活者还在尘世间偷生。“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们本该跳跳舞,下下棋,打打太极拳,规划一下晚年的乐趣,现在为了对历史承担责任,必须把这些陈年往事写下来告诉年青人。
  又抖出了沉重的回忆,阿秉,副班长,你不会怪我吧。

  灯火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家正在天堂里聚精会神地写生。
  金色的阳光抹在挺拔的白杨树干上,白杨树的荫影勾勒在土屋的墙上,维吾尔妇女在土屋的旁边忙碌着,她们的花裙在毛驴后面飘舞,时隐时现,毛驴的前面摆着葡萄,哈蜜瓜,哈蜜瓜的旁边挂着绚丽的维吾尔毛毯。阳光揉进阴影,阴影揉进土墙,土墙揉进花裙,花裙揉进白杨。
  光线在闪烁,空气在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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