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这篇文章很久了,最近忙着修改论文,时间很紧,似乎如果时间遗漏到别处都很有负罪感,然而每每咖啡下喉,涌起的灵感竟与论文无关,令人啼笑皆非。无论如何,今天终于豁出去一把,抓住灵感的尾巴,说点陈旧且时鲜的话题,尽管我做过的事前人都做过,说过的话前人都说过。
从我读博开始。其实,客观地说,我不算很聪明,大学时领教过少年班那帮天才的智商,高山仰止,叹为观止,垂涎不止,当然只能相信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哪知笨鸟早起躲不过勤劳的猎人,这是后话。出了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被区区两万多的奖学金诱惑,开始了攻读PHD的艰难旅程。有人说,这是Permanent Head Damage,也有人调侃说,PHD?我也是啊,Pizza Hut Delivery。
要知道,非母语听说读写加上本地聪明人懒得去琢磨的研究课题简直是雪上加霜,从听不懂到连蒙带猜直到今天什么都不怕就怕老外讲笑话,听力是在节节提高。说出来的是中国式的国际音标熏陶下的铿锵破碎的之乎者也(注:口语用词太书面话)加上原创的句子架构竟比从那些浓重的咖哩味中捕捉米香还令人匪夷所思。阅读这条腿最长,专业范围内技术文章语法简单、没什么历史、文化背景,好懂。写最难,值得庆幸的是,理工科领域问题的描述往往比描写如何系鞋带要简单得多,多用些图表、公式就足以弥补。尽管如此,把老命都拚上了,我这里一把辛酸泪, 在本地的教授眼里仍然是满纸“荒唐”言。
言归正传。初初开始课题时,看的资料越多,越意识到当初接手可谓无知无畏(绝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太晚了。记得学校里的一些基督徒为我祈祷,求JESUS赐我智慧,我也得空为自己祈祷,终于有一晚睡梦中听一低沉男声说了一个单词"HEADACHE",第二天早上醒来对此梦记忆尤新,当下心沉了N层,心知谁也帮不了我了。四年过去了,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休息时间,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练就了无限的耐心。终于修得一果,回头望去,做课题像啃骨头,磨牙的时候远比吃到肉的时候多得多;做课题像拍电影,CUT掉的胶片远比最后展示的多得多;做课题还像走迷宫,不知道哪条路走得通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许多故事告诉我们,艰辛的持之以恒的付出是必须的,居里夫人从几吨重的煤里最后提取出镭,这里的关键点是,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最后一定能得到镭,相信很多人愿意耐心地去一点一点地做,然而很多研究结果不是预先就知道的,整完这几吨煤后也许一无所获,所以,执着也有很多种境界的,无望的执着,有望和无望混合下的执着,总的来说,越折磨人的越可能出成果。
混迹于天才们或准天才们中间走过一遭,虽然永远无法领略到“春风得意马蹄轻”的境界,毕竟经历了同样的工序, 那就是千刀万剐。极少的成了佛,有的仍然是顽石(比如我),很多成了精密仪器,精密仪器的致命弱点就是基于脆弱的精密,他们对测试样品、测试环境、测试人员都有较高的要求。联想到前不久在浙大“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涂博士,我相信他是才华横溢的,我相信他是经历过异域的生存考验和学术挑战的,我相信他是执着于专业的,但是,他被放入一种在他操作指标之外的环境,测试样品不合适,无法正常工作。
遗憾之余,我想说的是,涂博士这样的资源是宝贵的、是需要多加保护的、是不应该和我们这些顽石放在一起在人生的土路上颠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