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白日香

终于读完了《To Kill a Mockingbird》，一共花了大概六七个晚上。这本书在图书馆续借了两次，看了开头几章之后就放下了，不是特别吸引我的那类书。但是在两个孩子的监督和图书馆借期的催促下，终于决定把其他的书放下，先读完这本给大小姐“交作业”。我仍然白天忙别的，晚上烤小点心，该还书的前一天晚上才睡眼朦胧地翻阅最后50页。

大小姐临睡前走到我床头，看我捧着那本书，以审视朽木的惋惜眼光看着我，用责备的语气跟我说，“借了九个星期都不读，等到最后一天拼命读，”我扫了她一眼，她在我侧卧的视角里显得又高又大。她停了一下，改用中文说，“看着你读这本书真是受罪，痛苦。”我一点也不生气，马上回答说，“你正好可以从我这里学到一课，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要拖到最后一分钟再去做。另外，你的中文还不错！你还会用痛苦这个词。”结果，我决定先睡觉，晚还一天书，在图书馆认罚一毛钱。

《To Kill a Mockingbird》是一本关于种族，良知和正义的小说，主题思想很明确，自1960年第一次印刷出版以后，不断再版。现在是美国高中英文课的必读书。这本书的确是一本很好的高中生读物，虽然一直获奖畅销，但是并不能算一本特别出色的文学读物。文字的层面有很多种，写个人伤春悲秋是一种格局，写时代社会是一种格局，写人性矛盾人生困顿的又是一种格局。对于主题思想特别明朗的小说，我通常不太喜欢。畅销书不一定是真正的好书。第一流的艺术并不是为大众创作的。美国奴隶制度废除于1865年，这本书出版于美国黑奴制度被废除之后的一百年，它的价值不过类似于报告文学。道德和政治正确的中心思想早已经被肯定，不存在争议，作者只不过以文学的形式再见证一下，所以缺乏冲击力。禁书的力量在于它勇敢真诚坦白，与时代冲突，它的思维走在大众思维道德和审美的前面，它揭示的东西让人们感到恐慌和不知所措。

周末下午去图书馆还书，在图书馆卖给读者的旧书摊上惊喜地买到一本狄更斯的《双城记》，估计是读者捐献的。1993年的印刷本，几乎跟新的一样，一共2美元。我怀疑那本书在捐给图书馆之前主人是否读过。不过，我很高兴发现了这本书。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想，我现在舍得花适当的钱去买新衣服，但是很少花很多的钱去买新书（回国内买中文书除外），这是典型的中年人的征兆之一。年轻的时候正相反，钱可以不去买别的，但是绝对舍得用来买书。那个时候青春无敌，爱慕的是新鲜的思想。现在人老了，知道思想不会老去，可是青春需要维持。等以后更老了，估计就什么都觉得不必要买了。钱这东西，用来买食品和药物维持生命恰好。另一个人到中年的证据之一是，我十分钟前拿在手里准备去图书馆查找的书目卡片，十分钟后被我从垃圾桶里又翻了出来，因为当时我一手拿着垃圾袋，一手拿着书目卡，我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顺手把那张卡片也扔了进去。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拼命回想我把那张卡片放到了哪里。

即便如此昏昏噩噩，没有战争与饥荒的日子仍然是值得赞美的，可谓“香芹鼠尾亮，迷狄白日香。”我通常不喜欢看翻译过来的诗歌，但是很喜欢这两首很优美的诗歌翻译，收存下来。

“仕嘉堡集市”(Scarborough Fair)

－－by P. Sianmon and A. Garfunkel. （浮生欢娱译）

你要去仕嘉堡集市场？
香芹鼠尾亮，迷狄白日香。
别忘了代我看一人，
她是我旧爱娇媚娘。

告诉她为我缝件驼毛装，
（遥远山边密林寂）
香芹鼠尾亮，迷狄白日香。
（冰天雪地逐雀喜）
告诉她针脚要细没缝隙，
（睡袋毡毯裹赤子）
这样她还是我的好姑娘。
（梦深不知号令起）

告诉她为我找片庄稼场，
（遥远山边露坠叶）
香芹鼠尾亮，迷狄白日香。
（洗尘尤伴泪千滴）
告诉她田野选在临海边，
（战士默默拭剑戟）
这样她还是我的好姑娘。

告诉她皮镰收割最酣畅，
（出征号角响营地）
香芹鼠尾亮，迷狄白日香。
（将军有令去冲刺）
告诉她用石南竹来扎庄稼，
（杀戮为何已忘记）
这样她还是我的好姑娘。

你要去仕嘉堡集市场？
香芹鼠尾亮，迷狄白日香。
别忘了代我看一人，
她是我旧爱娇媚娘。

Scarborough Fair/Canticle
By P. Sianmon and A. Garfunkel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On the side of a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Tracing a sparrow on snow-crested ground)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work
(Blankets and bedclothes the child of the mountai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On the side of a hill, a sprinkling of leaves)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ashes the ground with so many tears)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A soldier cleans and polishes a gu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reap it in a sickle of leather
(War bellows, blazing in scarlet battalions)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Generals order their soldiers to kill)
And to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And to fight for a cause they've long ago forgotte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告别》 A Farewell

－－by Lord Alfred Tennyson (1809-1892), （译者不祥）

　流向大海吧，清冽的小溪，
　去献上你层层的涟漪；
　你身边不再有我的足迹，
　永永远远，相逢无期。

　轻轻流淌吧，绕过草坪草地，
　一条将变成大河的小溪；
　你身边不再有我的足迹，
　永永远远，相逢无期。
 
  在这儿，你的桤树将要叹息，
　在这儿，你的扬树将要颤栗；
　在这儿，你身边蜜蜂将穿梭不息，
　永永远远，绝无尽期。
 
  一千轮太阳将逐流而去，
　一千轮月亮将摇碎玉体；
　你身边却不再有我的足迹，
　永永远远，相逢无期。

A Farewell

 Flow down, cold rivulet, to the sea,
 Thy tribute wave deliver:
 No more by thee my steps shall be,
 For ever and for ever.
 Flow, softly flow, by lawn and lea,
 A rivulet then a river;
 No where by thee my steps shall be,
 For ever and for ever.
 But here will sigh thine alder tree,
 And here thine aspen shiver;
 And here by thee will hum the bee,
 For ever and for ever.
 A thousand suns will stream on thee,
 A thousand moons will quiver;
 But not by thee my steps shall be,
 For ever and for ever.

另一译本：

【告别】

－－by Lord Alfred Tennyson (1809-1892), （浮生欢娱译）

顺流而下，清冷的小河，流向海洋，
你的礼赞之波会递传：
我的足迹不再伫你身旁，
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流吧，潺缓而流，流经草坪草原上，
于是小河变成大江之湍；
我的足迹在哪儿都不再依你而傍，
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但在这儿，你的赤杨树将叹唱，
在这儿，你的白杨树会抖颤；
在这儿，蜜蜂将绕你嗡嗡作响，
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一千只太阳将泻向你的水裳，
一千轮明月将碎影发颤；
然而我的足迹不在你身旁，
永远永远，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