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谷诺 （01-06）

一、序

一间算不得宽敞的办公室，马丽放下电话，拿起杯子正要喝水。小青进来了。
小青：“没打搅你吧？”
马丽：“才搞定罗里，正闲着呢。”
小青：“我发现一个很不错的交友网站，差不多都是白领”
马丽：“。。。。”
小青：“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马丽：“我在想，几时成了困难户了，瞧把我的小青宝宝急的。”
小青：“公司就这么几棵葱，估计你也看不上。有些事情得争取主动。我替你注册了一个帐号，还没写内容。你想写成什么风格的？”

马丽素喜小青干练，果断，她如此雷厉风行先斩后奏却在意料之外。细想觉得没什么，也算合情合理。虽说在大城市里工作，除了同事，客户，基本上见不到别人。青春苦短，几年一晃就没了。等到事业有成了，人也老了，只能挑别人捡剩下的。再说现在，工作还算不错，在终身大事上花点功夫也很好。

马丽：“也好。再申请一个帐号，一个性格端庄大方，另外一个聪明漂亮。”
小青：“两个？”
马丽：“大面积撒网，重点捕捞”
小青：“好吧。”

交待完了，马丽接着忙乎杂事。新进员工需要培训，销售人员给客户做演示需要设计流程，前沿需要新模块，尾部还得抓虫虫。不知不觉十多天过去了。

这次总共招了十名新人，悟性很好，上手很快。看起来郭总比较满意，马丽的辛苦没有白费。IT拼得就是速度，不努力怎么行呢？培训快结束了，该安排一次聚餐放松一下了。

马丽打电话把小青叫进来。
小青：“马丽，找我？”
马丽：“嗯。徐家汇意大利餐厅，礼拜五晚上七点。别忘了给新人发个通知。”
小青：“好的。马丽，约会的事情怎么安排？”
马丽：“什么约会？”
小青：“端庄大方和聪明漂亮。你忘了？”
马丽：“哦，你看着办吧。”
小青：“人都挑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这周末行吗？”
马丽：“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小青：“本来打算礼拜五一个，礼拜六一个，现在看来，只好往后挪一天了，礼拜六一个，礼拜天一个了，怎么样？”
马丽：“两个？”
小青：“是呀。”
马丽：“一次约两个，不太好吧？有点像，脚踩两条船，行吗？”
小青：“两天约两个。见见面，没什么。我把两个人的材料给你整理一下，聊天记录放在附件里，别搞混了。”
马丽：“好吧。你能陪我去吗？”
小青：“三个人怎么约会？你自己去吧。”
马丽：“我是说，你看人比我准。帮帮忙吧”
小青：“好吧，我在你们附近找一个位子就好了”

小青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小女孩。读过很多很多书，见识，阅历都不一般。公司里，是马丽的助理。公司外，两人情同姐妹，很贴心。

礼拜五的聚餐很快就结束了。马丽一想到礼拜六，礼拜天的约会，心里不免发慌。幸亏有个小青可以陪着。可是，虽然有小青陪着，心还是扑扑乱跳。

二、相约星期六

不管天气怎么样，礼拜六的心情总是好的。马丽照例化了淡淡的妆，上了淡绿色的眼影。

一边梳妆，一边盘算今天的行程。上午到书城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畅销书，打折书。中午随便买个便当解决温饱问题。下午到交大书店转转。然后呢，和小青一起会会那个家伙。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略微有些心跳而已。

照照镜子，有点淑女，有点干练，形象还是不错的。

书城人山人海，比白给都热闹。门口右侧立着一个大大的布告牌，马丽定睛一看，不觉大喜。诗坛新秀无尘专程从美国赶来，为他的新诗集《深夜》签名。无尘诗风特别，在网上火爆了好几年了。以前买过他的诗集，虽说见过照片，可是没见过真人不免有点遗憾。来早了不如来巧了，索性讨个签名再说。

队伍排得很长，像一条蠕动的蛇，头在慢慢缩短，尾巴在慢慢加长。顺着人流，想想晚上的约会，等待显得有趣了许多。

晚上要见的人姓杨，复旦数学硕士，考了PCA,如今是某国营企业的财务经理。马丽偷偷一乐，现在是个人就要CPA一下，一个男的，就那么一点帐，算来算去的，多无聊啊。他会不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就像过去的帐房先生，高度近视眼镜，一手翻着发黄的帐簿，一手拨着算盘。要是穿上马褂，就更可爱了。窃笑了一下，回归正题。这么大个城市，什么坏人都可能碰上，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想个什么办法，测测他的实力，探探虚实再说。就这么翻来覆去，想了N多回合。

好容易从蛇尾进化成蛇头，已是饥肠辘辘，头晕眼花。疲惫的双手拿了签好名的书，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朝着餐厅飞奔而去。狼吞虎咽一阵猛啃，很快就半饱了，猛然想起自己排了半天队，非但没有留影，连正眼都没顾得上瞅作者一下。回去补看一眼吧，时间来不及了。听说很多网络红人，也有来书城签名的计划，那个时候一定要多吃几个生煎馒头再来排队，还要带上相机，最好在脸上画个图案，让他们对自己过目不忘才好。

交大书店是没有时间去了，匆匆赶到衡山路，小青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马丽：“小青，这么早啊？”
小青：“大小姐，是你晚了。”
马丽：“那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打个电话道歉？”
小青：“现在流行迟到，你别多说，假装不知道就可以了”
马丽：“好吧。Friday,你别忘了在旁边陪我啊”
小青：“好的好的，忘不了”

马丽拨了个号码，响了两声就通了。
马丽：“你好，我是马丽”
杨勇：“马丽你好，我是杨勇”
马丽：“哦，我在Firday门口，你呢？”
杨勇：“我才挑了一个位置。等一下，我来接你”

杨勇还算挺拔，人也算聪明。没用暗号，就把人找到了。不过，在门口傻兮兮地站着的，只有马丽一个人，想错还真不容易。

人不太多，位置也算安静。寒暄了几句，点了菜，便开始了介于有聊与无聊之间的长聊。舒缓的轻音乐并没有削弱马丽的斗志，无论如何，探清对方实力，才是此行的目的。
马丽：“这几天网上有一道很火爆的题，你注意了吗？”
杨勇：“囚徒放风还是别的？”
马丽：“就说囚徒放风吧，你怎么想？”
杨勇：“这个问题嘛，没有百分百的答案。就是把不确定性一点一点剔出，把风险尽可能地降到最小。”
马丽一看他扯到自己不熟悉的话题上，稍微有点局促。不过，听起来这家伙在数学方面不是一点不懂。见好就收。
马丽：“有意思。你经常看这类书吗？”
杨勇：“嗯，很喜欢。刚买了一本《扭曲的时空》。”
马丽：“是无尘，天星，玄鸟三人联名写的那本吗？”
杨勇：“是的。里面说没有常数，量子光子也存在。刚开始读，挺有趣的。”
马丽：“这些人好厉害啊”
杨勇：“没错。他们还想用中国古典哲学的方法，解释科学现象呢。”
马丽：“这个无尘，与那个写诗的，是一个人吗？”
杨勇：“是一个人，有些才气。”
马丽：“如果人的一生只有一来一去”
杨勇：“为什么我不能爱她爱她爱你？”
马丽：“你也会？”
杨勇：“摆地摊卖茶叶蛋的老太太都能背几句”
马丽：“嗯，那个叫无敏的，和这个无尘有关系吗？”
杨勇：“那个因为经济问题被抓的？”
马丽：“嗯，就是她”
杨勇：“好像没什么关系。她是演员”
马丽：“演员不能贪污受贿，怎么会有经济问题呢？”
杨勇：“主要是偷税漏税。合理避税在法律上是允许的，不合理避税就会有问题。”

又聊了一阵子，时间不早了，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马丽很简略地汇报了一下约会的情况。
马丽：“小青，我看这个人不错。我们把明天的约会取消了怎么样？”
小青：“他今天穿的是牛仔裤”
马丽：“我们在单位不也穿牛仔裤吗？”
小青：“他的牛仔裤，膝盖上有顶出来的包”
马丽：“怎么啦？”
小青：“他至少穿了两三天啦”
马丽：“好像是啊。那怎么啦？”
小青：“他这个人很懒，而且不得体。以后有得你累”
马丽：“以后雇个保姆，就好啦”
小青：“雇保姆，还不如在家里摆个定时炸弹安全呢”
马丽：“那怎么办呢？”
小青：“咔嚓掉啊”。

小青看人绝对不会错的。马丽想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咔嚓了好。

三、相约礼拜天

这个礼拜天很特别，一点睡懒觉的意思都没有。按理说，明天就要出长差了，至少该到公司晃悠晃悠，看看有没有没可以补充的东西。这个礼拜天真的很特殊，连加班的心情都没有。

马丽站在镜子前，扭了扭腰，欣赏着自己纤细的趋于完美的身材。充满诚意地感谢上苍在不尽完美的世上，造了一个如此完美的自己。这眉毛，浓浓的，有一点点弯；这鼻梁，挺挺的，稍稍有点弧度；这嘴巴，不大不小，不薄不厚，真是想不爱自己都难。虽然鼻子与嘴巴之间多了几根汗毛，拔掉把，还会长，而且会越长越浓，留着吧，怎么看都像李逵。这汗毛，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用，对别人来说，可是再好不过了。不论男女，只要不经意地在鼻子与嘴巴之间瞥上一眼，便会觉得很快乐，由衷地快乐。世间有很多笑星，要搞了别人才会笑，而且笑过了就忘了，再看一遍，也许就笑不起来了。而马丽不同，让人笑，由衷地笑，过了N世N年都会笑。

“懒懒洋洋打扮漂亮，轻轻松松拨个电话，今天的我有些不一样。。。。。”路上大大小小的车辆，哼哼唧唧唱着小虎队的老歌，伸着懒腰呼呼而过。柏油马路懒散地躺着，睡眼朦胧望着羞红了脸的太阳，太阳呢，欲露还藏地躲在薄纱后面。任由临立地高楼在微风中摇摆青春的节奏。

今天的他叫刘浩，本科化学，然后读了个MBA，在一个化工厂当小头头。从聊天过程判断，这家伙知道挺多。不过呢，MBA几年，除了吹牛皮，什么真本事都学不会。他们可以在脸不红心不跳的情况下，把牛皮地吹到天上去，直到所有的人都信以为真。幸亏比尔盖茨身边MBA不多，否则，他得怀疑自己的Basic编程能力。既然这样，绕着他熟悉的话题，肯定讨不到便宜，找他不熟悉的话题呢，自己知道的更少。谈程序吧，像个离开柴米油盐就没话可说的家庭妇女似的，这种自贬身价的笨办法，自然不可以了。

马丽从童年的记忆开始搜索，争取找到一点自己懂，刘浩可能不懂的东西。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看上去，刘浩读过几篇古文，顺势和他拽几句，也不算欺生。古文那么多，他肯定没读过《周易》，即使瞟过几眼，也未必看得懂。《时间简史》不薄不厚，自己这么聪慧，看了N遍，也只看明白了一个问题。想他一个化学本科外加MBA, 未必会看，就算看了，也未必真懂。随便抽去几个片断，够他消化几天的。呵呵，只要你肯想，办法总是有的。

马丽发自肺腑地赞叹自己，不仅貌若天仙，而且聪慧绝伦，可以想出这么漂亮的点子。诸葛亮真是好运气，碰到的是周瑜，不是自己，否则，肯定讨不到便宜。

一不留神，时间就这么美过去了。在太平洋门口等了没几分钟，见到了小青。
马丽：“小青，这么靓呀？”
小青：“准备好了吗？”
马丽：“你说什么？”
小青：“刘浩挺难缠的，不好对付”
马丽：“一物降一物，碰上我，他就死翘翘喽”
小青：“这样吧，你要是遇到难题，就往卫生间走，我随后就到”
马丽窃窃一笑：“好吧。连去两次，他会不会觉得我减肥茶喝多了？”
小青：“不会。他可能会问你是不是火锅吃多了。”

没有心情与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较真，又怕被刘浩看见，马丽别了小青。这次没人迟到，很快在约好的地方落座。

这是一家别致的湖南餐厅，仿着西人的样子，饭前也上一小盏开胃红酒，浅浅地盖着杯底。被微辣的菜辣着嗓子的时候，才会记起，湖南，中国造。

刘浩还算帅气，穿着半休闲的西裤，带领的T恤显得很有朝气，眉眼之间透出一种浓浓的异域风情。销魂的，除了美酒，还有眼神。

马丽最大的优点就是临危不惧，无论多么危险，都能保持从容，镇定，最后光荣地完成任务。可是，那几个问题，怎么问，才能不显得唐突呢？

刘浩：“是不是太辣了？”
马丽：“有点儿”
刘浩：“换个不辣的？”
马丽：“没关系的，我又不要开个唱”
刘浩：“写软件一定很有意思吧？”
马丽：“嗯”。当然有意思了，你这个外行怎么体会得到呢？不过，今天不能谈软件，也不能谈程序，否则，自己就成了家庭妇女了。这个刘浩，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刘浩：“google推出云端操作系统，微软肯定很挠头？”

马丽没有接话。这本来是很有趣的话题，可惜不是此行的目的。要探听对方虚实，就要把谈话的主动权夺回来。比如，至少问问他“狐涉水，濡其尾”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在二维空间不可能有生物存活？

刘浩：“比尔盖茨很快就要退出微软了，新任总裁。。。。”

不得不承认，刘浩的话题真的很多，从微软到华尔街，横跨美国东西两岸不费吹灰之力。即使面对一个只会嗯啊的听众，也能使场面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热烈。

马丽几次试图扭转局面，都没能如愿。说实话，连话题都没开，更别说输赢了。时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它不会因你没有抓住机会而稍稍停留，哪怕是一秒钟。

咀嚼的速度不能算快，饭菜快光了，肚子也饱了。
刘浩：“一点半《魔鬼终结者3》首映，朋友给了两张票，一起去看吧”
马丽：“现在都快一点了，来得及吗？”
刘浩：“就是斜对面的新华，A厅”
马丽：“我先出去一下，行吗？”
刘浩：“好。我等你。”

马丽径直走到洗手间，小青很快跟了过来。
小青：“怎么样？问明白了吗？”
马丽：“还行。”
小青：“是不是还有别的活动？”
马丽：“你怎么知道”
小青：“我猜的”
马丽：“新华A厅，《魔鬼终结者3》,一点半”
小青：“你想看嘛？”
马丽：“我没什么啊，关键是你”
小青：“好吧。我去搞张票”

马丽简单补了补妆，回到座位上，“我好了，可以走了吗”

过了一条街，斜对面就是新华影城。A厅不算太大，N多双人沙发，真正的现代的多功能播放厅，除了放电影，还可以放若干情侣。

恐怖片，或者说带有恐怖性质的科幻片，总能给人营造一种气氛，抑或仅仅是一种借口，让女生可以顺理成章地小鸟依人，也可以让男生在毫无任何悬念可言的情况下，尽情地显摆他的风度与勇气。事实上，借着昏暗的光，就算不情愿，你也可以看到很多情侣都在相互依偎。演员们演着台上的戏，观众演着观众台下的戏。

马丽眼睛看着屏幕，琢磨着自己的问题。今天的约会真是失败透顶了，预备好的问题一个没问，被刘浩一路牵着鼻子，除了嗯啊什么都不会说。该怎么和小青说呢？那丫头鬼精灵一个，别想瞒过她。实话实说也不行，那丫头口齿伶俐，随便几句话就能贬死你。到底何去何从？看看眼前的一对对情侣，不管是否可以牵手，不管是否可以相守，至少，他们此时此刻是相依相偎的。若是自己身边也有一个爱人，可以靠着，该多好。而这个刘浩，搞得自己好没面子，狼狈不堪。可是，如果真的有个爱人陪着，有小青这么个几万瓦的灯泡在旁边照着，也够难为情的。

一边乱看，一边乱想，电影就这么结束了。影城外的空气好新鲜。
刘浩：“下周有空吗？”
马丽：“明天出长差，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刘浩：“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马丽：“长途手机费很贵的”
刘浩：“回来给我打电话行吗？”
马丽：“那要很久以后啦。我该回家了”
刘浩：“好吧，再见”
马丽：“再见”

马丽很郁闷地转过身，这个刘浩，连句赞美的话都不会说。就算言不由衷，拍个马匹总行吧？还MBA呢，连这都不会。

刘浩：“等等”
马丽：“什么事？”
刘浩：“你真好看”

马丽笑笑，转身走了。这叫什么话呢？地球人都知道的东西，还用你说吗？夸别人一句聪明，能少活几十年啊？要是连这么明显的特征都看不出来，也只能说他笨到极点，无可救药了。

一路上，小青可能在想别的东西，没谈电影，也没多说话，还算不太尴尬。

马丽理了理思路，心跳不那么快了。不管怎么说，明天要出长差，明天一定会不同。也许在明天的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就能想出办法，把面子找回来。


四、出差的日子

礼拜一总是忙的，特别是需要出差的礼拜一。公司里一串串脚步，强忍着哈欠，在走廊里穿梭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更像没头苍蝇，茫然乱撞。

马丽把两份文件递到林燕和小青手里，等她们浏览了几分钟，开始交待。
马丽：“这次综合测试要按流程走。进销存，生管，财务全面贯通。费用分摊要要格外小心，库存帐和财务账要对的起来。这次进销存，生管先上，我们要把财务测好。现金流量表的规格，我会尽快发给你们。让新人按上边的例子跑流程。发现问题请钟涛那边处理，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对了，别忘了把报表发给我。”
林燕：“新人行吗？”
马丽：“应该可以。程序基本功不错，培训也是按流程走的。”
林燕：“万一不行可以请钟波出人吗？”
马丽：“那边正在准备销售部门要用的演示流程。人手挺进的。”
林燕：“只好这么办了”
马丽：“郭总回总部了，小青对流程很熟，也可以帮忙测试。小青，你喜欢吗？”
小青：“喜欢”
林燕：“多个帮手总是好的。你这次去多久？”
马丽：“预计两个月”
林燕：“还是和虎头一起去？”
马丽：“是的。除了把流程参数设计好，还要保证客户都会用了。中途可能去周围的几家企业看看，要是有意向的话，可以让业务活动活动”
林燕：“这次怎么花这么多功夫？”
马丽：“他们的IT部门成立不久，怕出乱子。”
林燕：“服务费挺多吧？”
马丽：“钱少郭总能这么下血本吗？小青，你好好跟着学，多下点功夫。”
虎头：“马丽，准备好了吗？施师傅在下边等着呢”
马丽：“好了。先走了，e-mail联系。回头见”

施师傅已经把车启动好了。一路上除了虎头偶尔几声呼噜，就是施师傅不停地八卦。次数多了，马丽慢慢地喜欢听了，偶尔还能问一两个问题，让八卦继续精彩，升华下去。听施师傅说，这家客户的大老板姓金，名字不太清楚。金总年轻时在上海军区当过排长，连长，当了两年营长就不想干了。那时候时髦下海，这金总也算个人物，打仗行，炒股也牛。人家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金总在股市发了一大笔，就开始办公司，搞实体了。主要做环保方面的项目，借着以前的关系，脑子又灵活，还很实干，又碰上国家扶持，想不发都困难。金太太是个很漂亮的维吾尔族姑娘，在美国拿了制药博士，不想在家闲着，在苏州办了个药厂。两三年功夫，搞出来几种新药，卖得挺好，以后有的发了。药厂的是金总很少过问，基本上都是金太说了算。

个把小时的路很快就到了。药厂就是和钢铁厂不一样，整洁舒坦，一目了然。葱葱郁郁，袅袅婷婷。看来，在永嘉待两个月还不错，要不是还得工作，真以为在避暑山庄消遣呢。

在所有的客户中，永嘉的员工素质算是高的。流程讲解，培训，井然有序。见过金太两次，想不到孩子都快上大学了，看上去还像二十八九岁似的。到底是遗传，还是保养？

工作比预计的轻松很多，可以不用加班的日子，马丽就和虎头在厂外转转。有很多树，新鲜的空气把一天的疲倦扫得精光。

马丽：“先跑两圈，活动活动筋骨怎么样？”
虎头：“得了吧？我可不想背你上楼。”
马丽：“你跑，我追，如何？”
虎头：“好吧。输了不许哭鼻子”
马丽：“没准儿谁输呢。”

虎头在前。马丽在后，刚要跑。
马丽：“等一下”
虎头：“怎么啦？改变主意了？”
马丽：“不是。我想骑马”
虎头：“哪有吗呀？动什么歪脑筋呢？”
马丽：“你先别动。听我的”

虎头果然站着不动。马丽走到虎头身后，拿起虎头风衣的腰带，上下一晃，
马丽：“架~~~”
虎头：“马丽，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马丽：“你说过听我的”
虎头：“这么多人看着呢”
马丽：“连鬼影都抓不到一个，拿来活人？”
虎头：“不好吧”
马丽：“不听我的，我明天请病假回公司，你一个人在这儿玩”
虎头：“好吧”
马丽：“架~~~~”

跑了两圈，神清气爽。
虎头：“你还挺能跑的”
马丽：“领教了吧？服不服？”
虎头：“不敢不服。我们下周到旗舰和长生看看，你抽空准备点材料”
马丽：“哼！我就知道没好事儿。”
虎头：“拜托啦。”
马丽：“好吧。林燕那边进度不错。新人挺能干的。”
虎头：“你领导有方啊”
马丽：“拍马？”
虎头：“嘿嘿，撒谎”
马丽：“讨打！”
虎头：“不敢不敢。实话实说”
马丽：“对了，有机会给郭总说说，看看能不能给小青换换工作”
虎头：“她做的不开心了？”
马丽：“不是。总不能靠打字吃一辈子饭吧？她进步挺快的，我看是块料”
虎头：“试试吧。希望不大”
马丽：“对了，我从永嘉搞了一个笔记本”
虎头：“你太能干了吧？多少内存？”
马丽：“什么呀。可以写字的小本子”
虎头：“那有什么好吹的。公司那么多，不是可以随便领吗？”
马丽：“不对。那个本子不一样。每页都有一句励志的话，很不错。”
虎头：“哦，这样啊。”
马丽：“以后在门口的布告栏上，每周贴一句”
虎头：“你就好好玩吧”

走了一圈，天色已晚。两人分头回了宿舍。以后散步的时候，虎头还是穿那件风衣，只是把腰带去了。马丽只好把几条丝巾连在一起当缰绳用了。所以，虎头不配合的时候，马照骑，步照跑。这，就是生活。

之后的日子比较平淡，拜访了两次旗舰，感觉有些意向，转给业务部门。

杨勇来过两次电话，马丽委婉地拒绝了。以后就消失了。刘浩的电话稍微多一些，可惜总是马丽很忙的时候，除了“现在正忙，以后再聊”，什么都没说过。

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施师傅开车来接。虎头格外精神，居然没睡觉。有他在，施师傅更喜欢聊麻将，八卦新闻是没的听了。他们聊得斗志昂扬，马丽充耳不闻，想着自己的心事。回去了，真该和公司里的姐妹们好好说说，以后，但凡不用加班的日子，就到美容院按摩按摩，年纪轻轻，脸跟核桃似的，实在对不起观众。

一路上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也许谁都没有想到，几场风波正在悄悄地等着他们，或大或小。

没有巨浪就不算大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起伏就不算人生。能不能化解，就靠各人的本事和造化了。

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每次出差回来，马丽总要给兄弟姐妹们带一些新消息，外加一点土特产。这次有点不同，除了金总和金太的故事，就是笔记本了。有施师傅在，金总金太的故事，恐怕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不过，建议姐妹们多到美容院保养保养，也许大概可能还有些新意。

林燕那边进展顺利，流程全打通了。马丽隐约感觉气氛有点不大对劲，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后来听说小倪辞职了，人事变动在软件公司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情，何况走的只是秘书，至于这么紧张吗？

马丽正在寻思，小青进来，把门轻轻带上。压低了声音，
小青：“小倪辞职了”
马丽：“刚听说。怎么回事儿？”
小青：“郭太找到公司来了”
马丽：“她来做什么？”
小青：“小倪和郭总不太清爽”
马丽：“哦，你怎么知道？”
小青：“郭太闹到公司了，他们默认了”
马丽：“然后呢？”
小青：“郭总给小倪在徐家汇买了一套房子，小倪就辞职了”
马丽：“那得一两百万吧？”
小青：“这次划了四十万，以后慢慢补”
马丽：“你怎么知道”
小青：“郭总和会计说话，我听到了。你到数据库里看看，真的走了四十万”
马丽：“哦，你偷看数据库啦？”
小青：“公用帐号进去的，出来的时候把log清除了”
马丽：“这么一来，年终奖还有戏吗？”
小青：“少不了你和虎头的”
马丽：“小倪的工作谁来接手呢？”
小青：“她本来就没什么活儿”
马丽：“说得也是。还有什么情况吗？”
小青：“钟涛辞职了，再干三个月就走了”
马丽：“那研发部怎么办？”
小青：“不知道”

马丽顿了顿，翻出几份文件。
马丽：“我简化了一些表格。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然后打出来，word, powerpoint都行。”
小青：“好的。”
马丽：“这个笔记本送你，挺不错的。每周挑一句，贴在布告栏上”
小青：“好的。”
马丽：“程序上再花点功夫。再跑上一两家客户，找好工作就有希望了”
小青：“好的”
马丽：“还有别的事情吗？”
小青：“没了。我先走了，有事找我”
马丽：“好的”

马丽一边喝水，一边想。小倪长得不错，大本学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情。一套房子，到底值不值呢？答案只有天知道。郭太中人之资，略微有些雍容，要是有金太那么美，郭总会不会不犯错误呢？如果爱情注定了不能长久，为什么人们都要谈永恒？而此时的小倪和郭总郭太都在想什么呢？

“如果人的一生只有一来一去，为什么不能爱她爱她爱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爱你”。也许要把最后一句改成“只是因为娶了你”才与现实吻合。或许，在很多方面，诗人与艺术家一样，都想追求灵魂深处隐含着的东西，或爱或恨，都希望是赤裸裸的，真实的。而这种感觉以作品的形式表达出来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去迎合读者。

马丽还在愣神，虎头走了进来，
虎头：“华电要签单了，服务时数确定不下来。你下午去一趟。”
马丽：“这么急？”
虎头：“这是业务员传来的资料，你先看看。午饭后施师傅带你去。”
马丽：“就我一个人？”
虎头：“是的。你先忙。有事找我”
马丽：“好的”

来不及想别的，马丽匆匆地翻着资料，准备了几个问题。

在为别人的事情担忧的时候，往往不知道真正应该担忧的对象是自己。也许更多，也许更乱，也许更危险。有些很近，有些有点远。

六、飞来横祸

施师傅以前开过公交，近几年才开轿车。在拥挤的街道穿梭了十几年，如今无论在哪里开，都游刃有余，如入无人之境。嗖嗖嗖几下就到了。预计开会时间不长，施师傅索性买了包烟，在停车场等着。

马丽一看就觉得这家公司有些实力，既然如此，开价的时候就没有必要太不好意思了。你一谦虚，别人会觉得你这货有问题。软件这东西，真的是怎么定价都有理。

会议室不算太大，除了看到刘浩有些意外，其它一切正常。贾赦和马丽交换了一下眼色，大有狠宰一把的意思。马丽心领神会，献上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知道为了什么，马丽突然有一种想当菩萨的感觉，悄悄放下手里的屠刀。没几分钟，钱总就到了。简单寒暄了几句，步入主题。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主流程很常规，见一天和尚教一天经就行了。自动报税系统已经写好了，别的客户也用得到，所以可以按套装软件出货。与另一个软件的接口算客制化。先上生产管理，再写接口，可以把费用控制在最低点，基本上三天就可以搞定。

审问完毕，钱总找了个借口让刘浩领马丽出去看看他们以前的软件，留下贾赦接着上午的话题谈。

马丽跟着刘浩到了他的办公室，有点宽敞有点乱。刘浩一边摆弄电脑，一边客气。
刘浩：“真没想到”
马丽：“呵呵，没想到”
刘浩：“回来多久了”
马丽：“才回来”
刘浩：“顺利吗？”
马丽：“还好”
刘浩：“这个就是了，界面不错吧？”
马丽：“挺好。可以看数据吗？”
刘浩：“没问题”
这是一套模拟仿真软件，据说与实验结果的误差在2%以内。具体怎么计算，马丽并不关心，她只在意数据结构。看了几眼，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

显示器画面突然变了。一群统一的人，统一的着装，统一的动作。就像集中营里关押的囚犯一样，只是衣服要好看许多，旁边没有持枪荷弹的士兵。

马丽的心突突乱跳，这就是曾经多次出现，百思不得其解的梦境。接下来的画面与梦境完全一致，这些人突然之间转过身来，从腰间拔出宝剑。舞动的剑气在中间会成一道凛冽的蓝光，穿过屏幕，向着马丽的咽喉直刺过来。

梦境每到此处，就停了。或许没有结束，只是已经醒了。醒了的人，除了回味，什么都不剩了。

这一次，不是梦，也没有停。马丽本能地往后一闪，刘浩甩开右臂朝着剑的方向挡了过去。刹那间，屏幕恢复了正常，地上多了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