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送乐乐去飞机场。
新年寒假都过完了,儿子又要开始一个新的学期。告诉我暑假要到什么地方去工作,也许要等到年底的圣诞节才能再回家了。要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天地和朋友之间,儿子很是兴奋,知道我总是会有些失落和惆怅,一路上他便很懂事地顺着我提起的任何话题闲聊下去。
Newark 飞机场虽然没有芝加哥和亚特兰大飞机场那样的规模,但据说一天也有三千多架飞机起降。车开在 Turnpike 上,迎面看到飞机在排着队降落,机头的照明灯井然有序地从地平线延伸到遥远的空中,就像一排路灯逐渐升到了天上。这使我想起了郭沫若的诗“天上的街市”。趁着孩子还有耐心跟我聊天,便尽我所能把这首曾在十八九岁时很为之倾倒的诗讲给他听。也许是我的英文实在有限,也许是儿子的中文到不了理解诗歌意境的水平,总之他是一点没有被感动,说把灯光比作星星,把星星比作灯光的诗太多了,倒是 Lion King 里把星星比作萤火虫更有新意。我知道跟他们这些即使是在美国长起来的“八零后”,大约也是谈不通文学了。只好说贬低你不懂的东西容易,要是你能花点心思学点中国文学的皮毛我就高兴了。
乐乐一脸调皮的坏笑,说这样的诗我也能写: Twinkle, twinkle stars on the sky, brings tears into my eye; “ 热泪盈眶”是他常用来笑话我的词。还是个半大小男孩时,他就说弄不懂为什么女人们( women )看到秋山红叶会热泪盈眶。上了大学有一次打电话给我,说校园里的树叶和爬墙的常春藤开始变红很是好看,我刚说一句你终于也能欣赏秋天的色彩了,他便打断我说 yah! yah ! Mom, it brings tears in my eyes.
他接着往下编: Twinkle, twinkle stars on the sky, Oh, how I dream I can fly! 我说这句还算可以,但是我敢说别人也用过好多次了。他大笑,说现在可是我自己的了: Twinkle, twinkle stars on the sky, drives some Chinese Poet crazy, make my mom cry 。 郭沫若在他眼里成了随便一个什么中国诗人,我不哭也差不多了。 Oh my Oh my! I’d like to have a stroll on that enchanted market, 到这里,他一本正经的用地道的北京话说:和牛郎织女一起逛街! ---to find a slice of apple pie!
Oh My, Oh My! 呜呼哀哉 ! 我并没有奢望儿子能理解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学,但这样一首简洁而美丽的小诗他也读不出韵味来,真是让我无可奈何。送走了儿子,开车回家一路的落寞。我想起了侯德建的那句歌词:从来也不曾想起,却永远不会忘记......几十年过去了,尽管对郭沫若的人格文章有了天堂地狱的认识,仍然是很喜欢这首 “天上的街市”: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我想那缥缈的空中, 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宽广。
那隔河的牛郎织女, 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
我想他们此刻, 定然在天街闲游。
不信,请看那朵流星, 那怕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