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绣花鞋

     最近，从朋友处借来央视二十二集刑侦大片《一双绣花鞋》，于是利用周末，连夜奋战，一气修完了这部集悬疑、恐怖、言情于一身的好戏！当扑朔迷离的案情终于水落石出，巍然屹立的山城安然无恙，正迎接着1951年第一个灿烂的黎明时，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不由得想起了俺的一段与一双绣花鞋有关的往事。

      俺打小就是个爱凑热闹的孩子，那叫做“有热闹要凑，没有热闹，创造热闹也要凑”！俺上小学时，中国的天还是黑沉沉的天，常常 压得人们透不过气来！大人们白天忙着斗私批修，晚上还得为提高觉悟，继续政治学习。由于父母成天早出晚归的， “家”自然成了俺们小孩子的天下！尤其晚上，每当天一擦黑，爸妈去政治学习了，俺家的厨房就成了俺们村里的“儿童文化站”。有小孩来俺家看连环画的（俺家存有整套的《三国演义》，《水浒》， 《聊斋》等小人书），有来看俺自制的“小电影”的，有来俺家排练节目的，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数俺办的“故事会”。虽说实行的是俺与另外两名大孩子（中学生）论讲制 ， 说来也怪，俺也没有像如今的传销分子那般绞尽脑汁地大做广告，可俺讲故事的时候来的人就是比平时多！俺肚里的故事大致有三类来源：第一类是俺从小就听老爸“语重心长”讲过n遍的，诸如：苏武牧羊，孟母择邻， 杨修与曹操斗智的故事，还有著名的晚清谴责小说吴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之类，第二类来自俺自修的各式“读物”，记得俺第一次看完小说《阶级斗争故事选》时，是那样的惊喜！林林总总的故事里，“包身工”给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长大后才知道原来是夏衍先生的大作！）。这可是俺看的第一部“小说”， 由此一发不可收，就这样一本本地看下去.《金光大道》,《雁鸣湖畔》，《三探红鱼洞》，《水浒》,《红楼梦》...。 第三个来源就是从周围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那里“道听途说”来的“手抄本”故事，再经本妹子调味加工，兼临场发挥，这类故事往往在现场最受欢迎！一双绣花鞋就是俺的这类“经典故事”之一。

      每次讲新故事前，俺都要做精心准备，先搞清楚故事中涉及的每一个情节，再加以适当地编排和表演。准备过程中俺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例如，看“包身工”的故事时 ， 俺一直弄不懂文中那个巴结东洋婆的可恶女人“拿摩温”是什么意思，后来问了老爸才知道拿摩温是英文Number One的音译。意思是：“第一号”，也就工头的意思。通过讲这个故事，俺不仅学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个英文单词，也在讲故事时把这些刚学到的东西现炒热买，传递给了小听众们，也显得俺像某大师一般知识渊博啊！ 这也许是大家爱来给俺捧场的原因吧。可惜那次俺和老英雄（俺的大兄弟的外号）精心策划准备的《一双绣花鞋》，本指望造成更大的“轰动”，由于临场效果“太好”，俺俩“演”得都太投入而差点酿成了“大祸”， 故事还没讲完就已惊动了村长！

        那天，得知当晚要讲一双绣花鞋， 俺家左右邻舍的小孩，几乎俺们村里所有中，小学生，都自带板凳，早早地就落座俺家厨房，挤的呀那叫水泄不通。俺一看外面天已全黑，时候已到，于是清了清嗓子，正式开讲：“话说一个风雨交加的寒夜，一个老更夫在刚解放不久的山城重庆，位于解放碑附近的一条僻静的小巷夜巡， 老头儿一边打更，一边高喊：“平安无事啰”（此时改用四川话, 以烘托效果！）。突然他发现一幢被查封的破旧小洋楼的门缝里露出一丝光亮，咦，这一直没住人的房子里怎么会有灯光呢？老更夫觉得很奇怪，（此处放低嗓门）于是他悄悄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顺着微弱的光线走上叽叽嘎嘎的破楼梯，想摸上阁楼查看查看，走着走着他好像闻到一股香脂粉味，（这时，俺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门边，遵照俺事先的指示，早已双手紧握电灯的开关拉线，严阵以待的老英雄），接着，俺话锋一转：突然，一个闪电，将小阁楼照得通亮，老更夫一抬头，在一个灰尘满布的穿衣镜上，猛然发现一双正在移动的红色绣花鞋！说时迟，那时快，老英雄“啪”的一声把灯关了，与此同时俺也突然提高嗓门，　惊恐地大叫一声：“啊～～！随即，一件铁棒狠狠地砸在老更夫头上．．．．。” 　顿时黑暗的屋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哭喊声…..。等老英雄找到拉线，把灯再打开后，俺们才发现有几个女孩已经哭着跑了．．．．。

        不一会，一位刚才被吓跑的女孩领着一群大人冲到俺家“兴师问罪”，　人群中有俺们村长大人及女孩的父母，俺们老爸老妈也铁青着脸站在村长身后，村长冲着俺们大发雷霆，害得父母也被他训，训完话后村长宣布：“扁担开花，各回各家，从今以后，谁不准再到二妹子家开什么“故事会”了！！！．．．．。”等人群散后，我和老英雄被老爸一顿痛斥，给身处逆境，本来就已自身难保的父母平添如此大乱，俺们也自知理亏，甚至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做梦没想到，精心准备的“一双绣花鞋”竟以这样方式收场， 还葬送了“故事会” 的“大好前程”，伤心难过之余，俺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 再也不要讲什么“故事”了！

      N 年前，趁回国探亲之际，俺专门走访了儿时生长的故乡，当年的小县城已撤县换市，早已“旧貌换新颜”了。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马路两旁，高楼林立，绿树成荫。据说光四星级的酒店就有好几家！漫步在这陌生的林荫大道上，想到已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让俺触景生情了。不由得悲从心来。这时迎面走来了一“胖大妈”，跟着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清秀可人的阳光少女，俺正揣摸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时， 突然，“胖大妈”冲俺兴奋地叫起来：“这不是二妹子吗？你可回来了！俺前两天还梦见你来着……” 。俺这边仍一头雾水，她接着把少女拉过来给俺介绍道：“这是俺闺女小丫，刚考进省幼儿师范学校，由于是定向招生，三年后将回到市第一幼儿园工作，工作也不用愁了…..”。 她接着又跟小丫说：“你将来到幼儿园工作， 少不了跟孩子们讲故事，这方面，你二妹子阿姨可是大拿啊，小时候俺最喜欢听她讲故事，当年都怪俺不懂事，胆子小，弄砸了你二妹子姨的故事会，为这事，小朋友们都不理俺了，俺心里一辈子都追悔莫及啊…..”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当年被吓哭了的那个“她”呀…..。

        哈哈，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 还有人记得当年俺讲的那“一双绣花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