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岁月 (5)

阳盛则四肢实,实则能登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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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照往常一样去上班,还没有走到紫禁城门口,远远就看到好几辆警车停在那里,餐馆门口圈了一根黄带子,把餐馆围住,闲人都不能靠近。电影中看到的场面居然就在眼前,我的心跳加速起来。老板一家和其他员工都不在现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场严重的事故发生了。看来今天餐馆是不营业了,那么,我也只好回家。

一路走着,一路猜想着紫禁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命还是抢劫?人受伤了,还是死亡了。回到家,就拨了餐馆的电话,没有人接。然后,就想,老武早上就该上班的,他也许知道,就给老武打电话去。他果然在。我还没有开始问话,他却主动问:“小郑,知道紫禁城发生的事了吧?”我说:“嗨,就为这事打电话问你呢。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不急着走入正题,说道:“当真不知道?”他是温吞水,说话做事总是慢条斯理,我知道他会继续绕下去,就打住了他,说道:“得了,我的确不知道,快说吧。”老武这才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

前一天晚上,吉姆夫妇到墨西哥同胞那里,参加一个派对。墨西哥人是快乐的民族,要狂欢起来,那是可以通宵达旦的;要喝酒,也可以象中国人一醉方休的。吉姆平时就有严重的高血压,妻子又正在怀孕,按理,他应该有所节制,但他在这种喜庆场合却无法控制自己。一时高兴,就海喝起来。大醉酩酊之后,朋友把他送回住处,也就是紫禁城的楼上。第二天一早,妻子在厕所里发现了吉姆,他倒在地上,脑袋边是一汪血。妻子赶快给会英语的朋友打了电话,几经周折,急救车终于赶到的时候,吉姆的身体已经凉了。

要说起来,一个人在紫禁城的楼上因为意外而死了,黄老板可以不受任何牵连的。但吉姆的死,黄老板却难脱干系。紫禁城的楼上不能供人居住,因为政府有关部门没有给予过居住出租允许。不过,仅仅是这一条,黄老板最多交一点罚款,就可以把事情摆平。然而,吉姆是偷渡来美的,而黄老板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却雇佣了他,既有偷税漏税的嫌疑,又有非法雇佣的嫌疑。其他有同样情节而遭到法律制裁的中餐馆老板,大约会被罚款至少两万五千元,并以监视居住的方式服刑半年。

老武在那边悄悄对我说:“嗨,连我也可能受牵连,我明天就得赶快跑回纽约去。”老武是沈阳人,一年前,通过蛇头,几经辗转,以商务签证来到了美国,现在早已逾期,也属于非法移民了。我同情地宽慰道:“有这么严重吗?”他说:“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花了五十万人民币才来到美国的,现在还没有赚回来呢,要是被移民局抓住了,那我就死定了。哎,算是白给黄老板干了,这将近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领到呢。”听到这,我也一阵心痛。我的的工资也还没有领到呢。剿灭蟑螂的赫赫战功和洗碗流下的汩汩汗水就他妈的变成一个零了。

辛亥革命一声枪响,皇宫紫禁城走向了末日;墨西哥人吉姆一命呜呼,餐馆紫禁城也一样走向了末日。革命中总会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白白受难送命,我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这样一想,虽然还是悲凉,但却因为有人遭受着同样的不幸,心里就有了一些宽慰。

从紫禁城中流落出来,一时竟然留恋起了梨园。在那里做了牛做了马,毕竟多少还有酬报,我在那里领过两个星期一共八十美元的工资。可惜现在却是回不去了,我记起了我向陈老板辞工时的得意,一阵难堪的燥热霎时涌上身来。

现在我又处于了失业状态。失业的坏处是没有钱了,失业的好处是有时间了。既然失业了,当然要尽情享受失业的好处。在那天剩下的时间里,我就开了电视,不断转换着频道,交替着看那些电影和肥皂剧,看得似懂非懂,却又放不下手中的遥控器。虽然是在耗费时间,心里却有着堂皇的理由。这些电视节目都是英语,所以看电视也就是在学习英语了。正如开卷有益一样,这个时候,开机也是有益的。一个频道上叫坡的那只熊正被一群蜜蜂追得几乎要飞翔。另一个频道上一对情人正吻得死去活来。换到另一个频道,一群囚犯在挖地道准备逃亡。每一个频道都是人类生活的一个窗口和一道风景,我在想要是我的日常生活也上了电视,那也还是很有意思的呢。

吃晚饭的时候,金羽回来了。看到我在家,她吃惊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哎,你怎么在家呢?今天不是去打工的吗?”我看了她一眼,又抿了抿嘴,把眼睛抬起看天花板,缓缓说道:“别提了。紫禁城出事了,我也不能到那里打工了。”她皱着眉头,问道:“什么,紫禁城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于是,我一五一十把紫禁城的事告诉了她,末了,忍不住说道:“你说我冤不冤,这几个星期的工就算白打了。”她说:“那也不见得,再找找黄老板,只要他人在,这钱他能不认帐吗?!再说了,退一万步,他无法给你钱了,那不说明他比你的遭遇更痛苦吗?!”我说:“我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了,都没有人接。”她说:“来,我再试试。”说着,她问我要了电话号码,就拨了过去。看她好半天都没有开腔,我知道那边还是没有人,就对她说道:“算了,先死了这份心吧。总是还可以再找打工的地方把钱赚回来的。”

AT&T公司为了把印第安那大学的电话服务紧紧抓牢,除了帮助该大学的教育学院添置了许多电化教学的设备之外,还偶尔会给一些小恩小惠。前不久,这家公司又出了一招,在规定的某天晚上,让学生到教育学院那里去免费打三分钟的国际长途。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自己掏钱打往中国,每分钟要付五美金,于是打电话回家成了一种非常奢侈的消费行为,难得有人敢去享受。这个好消息早就在中国学生中流传,我们也早早写了家信回去,把打电话的时间告诉了父母,约定给他们通话。

那天晚上,我和金羽早早吃了晚饭,就到了教育学院去,那里象过年一样,到处人头攒动。临时有两个电话机放置在一间大教室里,外面排队的人早就成了长龙。我们排在队伍后面,等了好半天,听到组织的人说开始了,队伍里的人顿时停止了闲聊,一下认真起来,慢慢往前挪动。轮到我的时候,我竟然有些慌乱,拨了两次电话,都把号码拨错了。终于拨通的时候,想到那头就是万里之遥了,心怦怦跳个不停。“喂,喂”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抽烟过多引起的喑哑居然还是如此生动。我大喊道:“爸爸,这是重山。你和妈妈都好吧?”他在那边却还是“喂,喂,喂”我急了,又提高了嗓门,他似乎还是没有听到我的呼喊。我着急得立刻向不远处站着的服务人员打手势,要求帮忙。那人走过来,用着食指,就象写字一笔一划地把电话号码又拨了一遍,然后把电话机递给我。我听到那边电话铃响了几声,然后,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喂,重山”。我想,肯定是母亲怪父亲误事,把首听权夺了过去。来不及多想,我就赶快应道:“妈妈,都还好吗?”母亲答:“都好,都好,马上就过年了,年货都备齐了。哎,可惜你们不在家过年”说着,就听到了母亲哽咽了。那边换成了父亲,又“喂,喂,喂”了一通。父亲问我在这边是不是还习惯,学习和生活辛苦不辛苦。我连连说:“很好,很好,在餐馆打工,两三天下来,就等于在国内一个月的工资了呢。”这样说了,心里不禁苦笑了一下。他说:“注意啊,可别把身体弄垮了。”刚说了不几句,那边电话机又交回到母亲手里,她叮嘱道:“过年了,自己也弄点好吃的吧。”这样说着,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哎,美国有什么好吃的啊,不就是奶酪面包牛奶那些东西吗?”只听到母亲在那边刚说了一半:“我说嘛”电话就断了,原来已经到了三分钟。

我出来,金羽已经等在那里。她问我:“要他们寄字典来的事提了吗?”我搔了搔头,又作势一左一右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说:“啊,忘记了。”她责备道:“事前不是让你把要讲的事都写在那张纸上的吗?打国际长途哪能象聊天!要照着提纲打。”

夜里,把电话中父母的话复述了一遍又一遍,羞愧像浪潮一样涌了上来。父母对我寄予了莫大的期望,而我却如此没有出息,书读得糟糕,谋生也做得不好,但报告给他们的却是一派升平景像。这样反反覆覆地想,就反反覆覆地折磨着自己,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开始拿起电话号码簿,找着中餐馆的电话号码,一家一家挨着问需不需要人。问了长城、华夏、大华,对方都冷漠地回答:“没有空位。”这时突然看到一家泰国餐馆的广告,就想都是亚洲的,也许也可以到那里干的,便打了电话过去,对方还客气,说需要招待,问愿不愿意干。我一听,一步就可以干到招待,一时激动起来。招待穿得比洗碗工体面,又可以赚更多的钱,我可是还不敢想到那份上的。对方要我到那里去见见面,我一口答应。都把时间定好了,不想对方却补问了一句:“你是学生吗?”我说了是。对方又问我有没有校外工作许可。我支吾了一下,只好照实说了没有。对方就开始抱歉了。于是,我又只好再寻找中餐馆。不料这次却很走运。这家叫金殿的餐馆老板马上要我过去,他急需一个洗碗工,每小时付3.75美元。现在不是我挑拣的时候,我马上就兴冲冲地答应了下来。

我马上骑车就走,核桃大街上车流如织,大车小车紧紧贴着我身边嗖嗖驰过。好几次,我觉得车子好象都擦到了我的腿。一次,一辆车还向我发出了愤怒的喇叭声。

气咻咻赶到金殿,还没有看清老板,也没有看到老板娘,更来不及打量餐馆的环境布置,我就系上围兜,走到了洗碗池边,启开了金殿洗碗的篇章。老板正忙得不可开交,简单地告诉我,一个池子要兑上洗涤粉,在里面洗了盘子,然后把盘子放到近邻的另一个池子清一遍,再把盘子捞起来,放到架子上沥干。金殿的洗碗条件如此简陋,不过我却不太在乎,这种完全手工的方式跟居家过日子的那种洗碗相似,让我感到平易近人。操作洗碗机当然便利,但也容易犯错误。不久前我就在紫禁城犯了操作不当的错误。有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我放了洗碗机的水,却忘了关洗碗机的加热开关。幸好老板及时发现了,才避免了把洗碗机烧坏。我为此遭到了老板娘一顿臭骂。

我弯下腰,就麻利地洗了起来。洗碗池矮,我个高,把盘子浸入池子里洗着,我的身体就几乎弯曲成了圣路易斯的拱门。以前在梨园和紫禁城时,洗碗池那里备有一个很有压力的水龙,虽然比不上驱散示威群众的高压水龙,要冲掉盘子里的残羹剩菜还是绰绰有余的。这里没有水龙,只有一块海绵在握。我左手拿着盘子,右手一圈一圈从盘子外围向内擦拭,待到最里圈,那一转就成了一个点,虽然手里不是一支毛笔,却感受到了一点如桃的意境。洗完一个盘子,就摘了一个桃子。我把擦拭完沾满泡沫的盘子往左边的清水池轻轻一放,盘子就摇摇晃晃破水而入,脑海里同时也飘出了打水漂的情景。也不知摘了多少桃子,腰那里就一忽儿酸胀,一忽儿麻木,最后就分不请是酸胀还是麻木了。这时候,我渴盼着站立的姿势。站立着做人现在已经不是一句空泛的口号,而是一个让我切切实实向往的生存状态。那时候,我也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翻身农民为什么要敲锣打鼓载歌载舞了,面朝黄土背朝天跟我现在的处境有着同样一个体会人生的角度。海德格尔说过一句深刻的话:“要在在的在中思在者。”那时候混到哲学系的教室里去听讲存在主义,对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似乎一下子就领悟了这句话的真谛。这就是说,要在洗碗的过程中去理解洗碗,才能理解洗碗的实质和意义;要在受苦的过程中理解受苦,才能理解受苦的痛楚和解脱之路。

这时候,我所向往的站起来做人,当然不是甩掉围兜,走出金殿。我要生存,所以我需要美金!我需要美金这个一般等价物,好去受教育,换房住,换饭吃。如果革命可以让我获得这一切,我当然会选择革命。不过,现在而今眼目下,我选择的却只是出去把装满了脏盘子的盆端进来,或者把一大摞洗净的盘子搬运到厨房中间那张大台子上去。事情就这样严峻也这样富有讽刺意味,只有这两个程序可以让我获得直立行走站立做人的姿势。

正乱七八糟进行洗碗的哲学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抬头往门那边望过去,的确就是她-郑圆圆,她穿得像江南女子一样,大红大绿,显然是在这里做招待。她也同时看到了我,就像当初在梨园第一次照面一样。我扬起手,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她也一笑,对我说:“嘿嘿,又在这里遇到你了。真巧呢。一会儿再聊啊。”说罢,对着老板拉长声音富有节奏地喊道:“蘑菇盖盘,木须肉片,甜-酸-鸡。”

一直到打烊的时候,我才跟郑圆圆坐到了一起。我还记挂着那天晚上讥讽她是二百五的事,就先向她道起歉来。她好象有些莫名其妙的,反问我道:“为什么道歉?”我不知她是真的忘记了呢,还是那个话题有些让她尴尬,也就顺水推舟,换了话题,问起她那次车祸的事来。她说:“别提了,那车报销了,保险公司也没有赔。”我问:“你们没有双保吧?”她答:“嗨,真是撞霉运啊,说来你不相信。我们本来是双保的,刚刚在出事前两个星期换了单保。双保了好久不出事,才想节约点钱换成单保,就出事了,你说倒霉不倒霉啊。”看到她低下头去,似乎又沉湎于那天撞车的阴影中,我又问道:“哦,怎么也离开梨园了?”她支吾着:“哎哎“,似答非答。明白那是难言之隐,我就不再追问,正思忖着另外的话题,她却吞吞吐吐说道:“哎,那个老头也太色了。”一提到了色,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还是她打破了沉闷,说道:“对了,你知道王道颍的事吗?”我答:“不知道,我自己的事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心”我把“去打听别人的事”这后半句吞到了肚子里。我怕郑圆圆以为我在影射她。她倒是还好,脸上又生动起来,嘴上劈里啪啦说起来:“她不是一直跟一个男的做roommate吗?那男的还比她小几岁呢。最近”我插话道:“男的跟女的做roommate在这里不是很流行的吗?没有什么了不起吧。”她说:“得,男的跟女的住到了一套公寓里,早晚得出事。别听他们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互相有个照应啊,什么取长补短啊。就说这王道颍吧,看起来倒是不吭不哈的,却跟那男的就有了那种事。那男的老婆最近刚拿到了签证,就要来美。王道颍就逼那个男的跟他老婆离了婚,不让她出来。男的不干,还要她马上搬出去。男的如此绝情,王道颍几乎气绝,就自己割了手腕,幸好发现得早,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听到郑圆圆提到结婚离婚的事,我突然就记起了今天就是我跟金羽的结婚纪念日,一下思绪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舞会上。

那时候真是春心荡漾啊,我跟几个哥们一到周末就骑上自行车四处赴舞会,像绿头大苍蝇,又像敌后武工队。那个仲夏夜,我们迎着江面上吹来的凉风,到了音乐学院的一个化妆舞会。我戴着一个面具,就成了一个狰狞的魔鬼,在群魔乱舞的时候,遇到了玉面狐精。我围着她又伸脖子,又瞪眼,双手还做着各种恐怖的动作,一会儿二龙戏珠,一会儿十指掏心。她也不畏惧,模仿着梅超风,对我不断使出九阴白骨爪的手段。舞会后,我请玉面狐精去吃三合泥,才看清了她的真实面目。眉心上一颗痣,脖子上一颗痣,把端庄的面容点缀得格外醒目。从此,我就再也放不下她,一直把她追到洞房。

回家的时候,我特意到超市里去,想买些花。康乃馨便宜些,不过好象有些够不上品位;玫瑰够上了品位,但又的确太昂贵。徘徊了好久,终于取巧买了一朵玫瑰。九十九朵玫瑰就像暴富的生意人指头上的一枚硕大的钻戒,恶俗冲眼而来。一朵玫瑰却有着含蓄的诗意。我知道金羽,她肯定更在乎一朵玫瑰的清雅。

到到家,我开了门,看到她正看HBO,也不言语,只是笑着,把玫瑰拿在身后,然后诡秘地问她:“猜猜,我为你买了什么?”她平静地看着我,猜不透我耍的什么把戏,就说:“反正是好东西了。”我要求道:“猜猜啊,反正不倒扣分就是了。”看到她一付表示费解的神色,我终于忍不住,把花拿到了前面。她顿时有些吃惊,笑道:“嘿嘿,发神经了,凭什么买花呢?”我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就不用我再交待谜底了吧。”她一下就悟了过来,过来跟我拥抱,拥抱了还要接吻。我立刻退开,说:“这次不嫌弃我身上的餐馆味了?!我马上去淋浴了,再来。”

回来的时候,金羽已经换上了那件粉红色的睡衣,似乎做了亏心事一样,表情有些不自在。我也不点破,就坐到了她身边。两人一时找不到话来说,就静静地看着电视,其实大家都心不在焉。我说:“好久不抽烟了,今天却想抽根烟,你不在乎吧。”不想她却说:“嗨,我也想抽呢。”我们抽着烟,空气不再凝固,柔曼的烟袅袅飘着,撩拨着我们。我把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将她搂抱过来,把嘴伸入她的长发深处,舒缓地把烟吐出去,就见她的青发里四处冒烟了。我笑出声来,说这是狼烟四起。她寻思着报复,也狠狠吸了一口,却不在我的头发里吹出,把我拉了过去,拱着我的嘴,我一张口,她马上对着我的嘴吹出了那口烟。我索性扶住她的头,贴上去,跟她接吻起来。疯了好一阵,我对她说:“嗨,你猜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她脸红了,我嘲讽道:“嘿,肯定往那上面想去了。”她却分辨道:“鬼,你才会呢。”我笑道:“嘿嘿,我真想没有电灯,就有根红蜡烛烧着,然后吹灭它。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嘛。”她就笑了起来,说:“你们这种文化男人再清高再诗意再有铺垫,其实要做的事跟贫下中农还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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