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女人，你在哪里？(二十四)

北方的冬天，那冷是往你骨头里钻。别说是北风呼啸的时候，即使是风平之夜，看那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冰冷的月色反射着冰冷的雪色，更显得万物凋零，说不出的单调乏味儿。但是，那北方人准备过年的喜庆劲儿，热乎劲儿却怎么挡不住。

过年是从腊月初八喝腊八粥一直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老北京还有一首童谣：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宰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这过年不仅人忙活，连天上的神仙都跟着忙，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灶王爷被供在了灶间，好酒，好水果，好点心地款待，只等他上天言好事儿；没过两天，玉皇大帝就被接进家里来进行考察，家里人都得说好听的，让玉帝高兴，好降福来年。

到了三十儿，那是到了高潮，大门上贴着红倒“福”，门两边儿是红对联，门上是红横批；几个妹妹剪的红窗花儿也都贴在了窗户上；到处都是红色的装饰，鞭炮声声，似乎要把冬天的萧条赶跑。

佳珊也是一身红棉袄棉裤棉鞋， 大妗子又给佳珊沿着眉毛齐齐地剪了个刘海，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用红头绳打了个蝴蝶结。

“佳珊，今儿是三十儿，吃完饭，要给你姥爷，姥姥拜年，还得到各院儿去拜年，别到处乱跑，别把衣服弄脏了。。。。。。”

佳珊听话，只在院子里和哥哥，弟弟，妹妹们放鞭炮玩儿，只有大姨家的小霞不在，她跟大姨回了她奶奶家。

天黑下来了，鞭炮也放了一阵儿了，感觉吃饭点儿该到了，一群孩子鱼贯而入。

灶间儿的一个大灶上热气腾腾地蒸着东西，扑鼻的香味儿，另一个在煮饺子，两个舅舅在看着灶；两个妗子看饺子包得差不多了，到西厢房炒菜去了；姥姥还在包小老鼠，她很耐心地压着一个个的褶，可好看了，每个孩子她都要给包几个，可惜佳珊到现在都不会。

“孩子们，马上就要开饭了！”大舅看他们进来，吆喝了一声。

正东房的炕上，地上各摆着一张桌子，炕上的桌子小点儿，通常是姥姥姥爷，两个舅舅和佳珊，佳林用的。

两个妗子和孩子们都在地上的大桌子上。

佳珊他们各就各位地坐好，舅舅，舅妈们开始上菜，扣肉，自家制的灌肠，丸子，红烧肉，饺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炒菜，都冒着热气；佳珊总觉得小时候的东西好吃，其实好吃的不仅是饭菜，还有家里人多热闹，其乐融融的气氛使饭菜更好吃。

佳珊看见姥爷不上桌，只在炕头坐着，就夹了两块儿红烧肉跑过去，“姥爷，你也吃一点儿吧。”

姥爷近来气喘越来越厉害，只觉身体越来越虚，觉睡不好，也没胃口吃东西，他看着佳珊笑了笑，无力地说，“佳珊，你去吃吧，姥爷不饿。”

佳珊夹起一块儿红烧肉，“姥爷，可香了！”

姥爷知道自个儿的病越来越重，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不想让佳珊离他太近，他喘着气，一手轻轻推着佳珊，“姥爷不饿，一会儿再吃。”

姥姥过来把佳珊拉过去，“佳珊，我们先吃，一会儿姥爷再吃。”



饭菜都撤下去了，糖果，花生，瓜子儿的盘子又都摆在了炕上。一会儿就该有人来拜年了。姥爷他们家族现在二姥爷居长，姥爷，姥姥只要去二姥爷家拜年，其他时间就等着川流不息的小辈儿来给他们拜年。

孩子们一溜儿跪在地上，嘴里高喊着给姥爷，姥姥，大舅，老舅，大妗子，老妗子拜年。姥爷看着自个儿也是子孙满堂，家庭美满和睦，欣慰地笑了，摆摆手让孩子们都起来，姥姥就把准备好的红包往每个孩子手里塞。

大妗子一把把佳珊拉到自己怀里，“这丫头，这喜性劲儿，我看把她当画贴上过年就行了。”

“你给她收拾的这小模样就跟那李铁梅一样。”老妗子接口说。后来佳珊开始欣赏京剧才知道那李铁梅是荀派传人刘长瑜扮演的，扮相嗓音都没得说。

“这要搁过去，姑表亲，就是我家儿媳妇了。”

“你说是你家儿媳妇，还是我们杨家的。”老妗子调侃着。

“你家三庆，四庆太小了。”大妗子也笑了。

“那三庆只比佳珊小三岁，女大三，不是抱金砖嘛？”大家都笑了。

“这佳珊哪会看上我们这小地界，还是要回北京找个好人家。”大妗子抚摸着佳珊的辫子。

“佳珊指定就是我媳妇。”大庆来了一句。

“那我跟她年龄最近。”

大庆揪住二庆脖领子，二庆赶紧讨饶，“行行，是你媳妇，是你媳妇，”大庆松开手，“回头我把她拐跑喽。”大庆开始追着二庆打，一家子都看着笑。

佳珊美滋滋的，两个哥哥都好，她都喜欢。

她回头看到姥爷孤零零地一个人坐着，爬到炕上，紧紧地靠在他身边，姥爷轻轻地拍着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