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子的沙龙
七八友人相聚在家,因不供饭菜且以聊天为主,女主人只提供场所--她家的客厅和清茶淡水,一点时鲜水果。定期为每月一次。所以叫不上PARTY,又以胡说神聊为主,就附庸风雅叫敏子的沙龙。这七八位虽算不上了不起的成功人士,不过也都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房子有地,有老婆有车,有学位有子女,还有头衔,股票。钢琴,数码照相机,脚踏车。最好的还有自己的营生,开着诊所,做着教授。这样几个人在一起侃起来是很热闹的。
无主题就难免散漫,好在又不是正经事大家不过是要见见朋友,吹吹牛,显摆一下而已。不可以较真的。美丽温厚的敏子在端茶倒水时给大家调剂一下气氛,免得男人们认真地吵起架来伤了和气。敏子其实很不喜欢大家讨论时事和中美关系,一旦涉及定是一些人血压和心跳都增高,这时敏子就会招呼大家看PETER的风景摄影。
PETER业余摄影二十几年,已从业余初段进入业余高段,张张片子出神入化,加之他的细心和诗意,已经不是玩摄影而是用镜头写实的时候写下天然巧成的诗。敏子每次看PETER的作品都很赞赏。口绌的PETER一说起摄影就忘乎所以地进入目中无人之境地。他毫无保留地指出任何一张片子的不足。在他恢宏的,或楚楚动人的诗意十足的爱好里他毫不谦虚地告诉周围,他现在已融诗理色光于一体,敏子听了这些就赶紧去上茶打断PETER的呓症。而PETER其实是个认真的生物电生理专家。
ANDY每每听到PETER的狂话心里就惦记给他泼点冷水。ANDY长得很帅,人高马大五官英俊,小时候受过不少别人的无名宠爱,自然在成年里留着痕迹,喜欢做中心。Andy的爱好是文学和`诗歌,离开中文多年后,一直把阅读英文作品当作享受,野心里有一天干脆自己用英文写诗,看见PETER的执著地在艺术上追求,ANDY心里有敬佩也有不屑,认为PETER局限了自己的头脑在中文环境里,作品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且过份沉浸在自己的胡说里。 ANDY自己写诗时真可谓精益求精,改了又改,轻易不拿出来让人批评,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对己如此,对人也是,有时很让人感到刻薄难处,如果不掩饰,没什么人的东西能让ANDY看上眼,所以常常是眼高手低,大事做不来,小事不肯做。ANDY不敢妄评PETER的摄影,但对他的理念常常捻来远处的学问加以清正。每当这时气氛就热烈起来。敏子有时很担心ANDY伤了PETER的面子,但他们多年交往似乎习惯了,PETER是个厚道的人ANDY倒也见好就收了。ANDY傲慢使他受过不少挫折,但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加之在学院工作多年佶难别人,提出问题似乎是科学家应具备的品质就助长了ANDY的气焰。敏子有时很不以为然,认为还是应该与人为善,多鼓励别人的好的一面更好。ANDY现在却在做个公司管理,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ANDY 近来不断学着人际关系的学问,有天ANDY跟敏子吹,他现在很“禅”,敏子竟以为他说自己很馋,认为这早就不是新闻了。等弄清了敏子笑弯了腰,说和尚要普及了。ANDY悻悻然。
KEN科研了十几年找不着出路就重操旧业给人针灸,但心里还是放不下中医不科学的念头,所以每每给人治了病也体会不到经络学说之伟大,而只是觉得自己技术高明,朋友同学见面时还是一副不得已求其次的神气,于是就一些观点摆货自己的高瞻远识,以正视听我还是个科学家。KEN是个好脾气,大家会毫无顾忌地数落他的不对,他至少表面上仍笑。敏子心里对KEN有很多理解,常常说上几句和平的话,让他舒服。几十年的朋友从北京到美国谁不知道谁呢?这些个虚荣心谁没有呢?何况敏子喜欢KEN傻乎乎的那幅长不大的脾气。EMILY是KEN的太太,特别聪明的一个女人,虽然KEN不是很成,但EMILY却改行电脑行业后加上学生物的背景,就业前景越来越好,成了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提供者,这有时让KEN很有点失面子,经常在众人面前很粗鲁地与EMILY说话让EMILY很恼火,倒是ANDY劝KEN说,要是他老婆挣钱能养家,他就退休去全世界旅游,可见ANDY其实是个懒人,伴些诗人的浪漫。往往这时,KEN回到北京小伙儿时代的贫嘴强项上。EMILY对ANDY心存感激,两人倒是心心相印的很过话。不过ANDY不是个能冒犯KEN的人。天下平安。PETER对EMILY上学时就追求不果,至今不能从往日的伤痛中完全解脱,他们三人时敏子总是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愿尴尬发生。往事多年,青涩的年轻时大家都有不知所措的或令人难堪的莽撞。敏子以心比心希望大家都把那争雄斗狠的尽头收起来。诗歌是PETER的拿手戏,ANDY的诗似乎更轻灵些,他刻意地追求不露痕迹,敏子心里倒是挺佩服ANDY。大家有时看敏子忙碌,就都时不时地讨好地问女主人谈谈自己的主题,敏子只是淡淡地说,自己今年种了黄瓜结得特别多,还种了葫芦准备给每个人带回家玩。然后敏子转身去厨房热水添茶。客厅里传来男人们对房产和股票走向的侃侃而谈。
HANS开的私人诊所多年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医师,忙着说他今天向大家说说怎么治疗忧郁症,他的病历自然要是某大老,钱很多得了忧郁症,他来诊治。。。。HANS现在是吹牛加数钱,还要在某大学讲授东方医学的课程。名利双收自鸣得意,ANDY听着脸上已显出不屑的神色,想起当年大家一起要砸了中医胡说蒙人的学生时期和初到美国时,HANS的惊人的死谷之旅,神经地拿不到学位的壮举。而时过境迁HANS如今拿着专家的劲儿居高临下地讲着。敏子则在与HANS早期共创时出力出资,现在却再没听HANS提起。每次聚会敏子都与人为善地希望每个人都不计较过去的恩怨,一路走来,有携手时,也有伤害时,钱是不应该比情谊更重的。这次刚好JOE刚从欧洲过来,带着法式的手势聊起法国总统娶模特的风流事,显现着很在行的派头,JOE也从政治难民改成珠宝商了,对民主的全部热情化为对股票的研究。敏子想起在北京64时JOE在巴黎火热的政治投入上了当局不准再入境的黑名单,JOE最后亲自上书江总书记得以大赦放回中国去‘放弃革命,专促生产’了,几年来做着发财的梦,。。。当年敏子也试着帮JOE走出困境,他们一直是不错的朋友,尽管PETER,ANDY,HANS,都有点不信JOE的胡说了。在哈大做了教授的LEE,原来与敏子同座,现今成了长江学者入住北京著名大学生命所属半海龟状态,而敏子却一个劲儿地问LEE现在北京哪家的烧羊肉最好吃,还有多少人骑车上班的家常问题,LEE就专家似地神侃东来顺,说我们明年回去应该一块儿上长城,吃烤肉请洗脚,唱‘我们是80年代新一辈’那首告别时唱的歌。骑车转一圈三环路。
牛吹得差不多了,晚饭前,大家互道珍重,说了再见,谢了敏子的招待,又走向四处。敏子收拾了残局,想着几十年风雨兼程难得能再聚瞎聊神侃,一见如故在他乡忆当年也算是缘分。
她平静地思忖着。打开了学生时的影集,那些年轻的脸跳出了纸面,是啊,时光改变了大家,有些东西随着年月永远地消失了,改变了,有些还沉沉地像酿酒似地在心中发酵。她愿把这个沙龙维持下去。
[这纯属杜撰请别往里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