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讨厌厨房,那是因为在我们的意识里,我们已经失去了生命与饮食的本质联系。这种意识与生命的分离,不仅仅是饮食领域的问题,也是生命被不断异化的过程。我们不断地脱离对生命的本质体验,而逐渐地走向机器化,简单化。似乎这种趋势有助于人类电脑化的趋势。我喜欢探讨这两方面的人类走向。暂且忽略人类机器化的一面,回到人类肉体的一面,厨房的内容可以是有趣的,丰富的,深刻的,神秘的,甚至是性感的。犹如音乐一般,街头混混,艺术家,哲学家都会欣赏美妙的旋律,厨艺也是如此。我们可以用不同的角度来欣赏厨艺,比如从娱乐的一面,思想的一面,或者体道的一面。弹奏钢琴需要练习指法,讲究整体节奏等技巧。同样厨房工作也需要技巧。
从动作行为上,我总结了3个方面的厨艺技巧,那就是干净,秩序,和敏捷。在看饮食电视节目的时候,很多人都抱怨厨师的演示速度太快了。我认为那种速度也正是我们所要达到的。我喜欢food network频道,虽然我是个男人。因为那些厨师是我所要模仿的对象。他们拿取工具的敏捷手势姿态,刀工手法和速度,挪动厨具时的利落,擦拭台面时的速度等等,从这些细微的动作中,我体会到了生命作为肉体形式,其美妙的姿态和控制潜力,这是一种特殊形式的性感和美。虽然厨师的动作眼花缭乱,但厨房的一切工具摆放,台面上的物品又是整洁有序的。这就涉及到了厨艺技巧的另一面,秩序。秩序即包含厨房内物品的摆放秩序,也包括动作和烹调过程的安排秩序。调料,厨具等摆放在什么地方,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这些与秩序有关。厨房中这种有关秩序的训练,对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的秩序策略也会有促进作用。最后,动作不仅是敏捷有序的,厨房也应该是干净整洁的。中国人的厨房大多是油腻,脏乱的。不干净的厨房不仅有碍于眼观,同时也会招来蟑螂和其他小动物。饭后,应该擦拭掉水池里的水迹,把各自物品摆放到原来位置。每当进入厨房的时候,不要仅仅想到做饭,这也是个清洁,布置的过程。我一般利用烹调的任何间隙,进行对厨房的清理,擦拭和布置。这并不需要额外的时间,反正你已经进入厨房,那就高兴的做厨房的事情。很多人都是抱着一种厌烦的情绪走入厨房,他们无法从敏捷,秩序和干净的厨房活动中,体会到肉体的美妙,能量和创造。利落的刀工,敏捷的步伐,理性的动作秩序和结构,贯穿一气的行为节奏,这里有一种轻盈之美,稳定之固,创造之奇。这里面没有半点的单调,厌烦和平淡。这个世界没有单调的动作,只有单调的头脑。
从整体策略上,我们可以从娱乐,思想和体道等不同的侧面来看待厨房活动。放着美妙的音乐,轻盈有力的施展美妙的动作,听着滋滋的烹调之声,闻着犹如彩虹般丰富的,调料之芳香,这不是一种文字之美,而是一种肉体的,直触的,你独有的美之体验。这是一种肉体的娱乐和放纵,这是一种性感,这是一种享受,这是一次生命的欢歌。没有想象力的人只会看到静态肉体之性感,但真实生命之性感是无限的。劳动的女人最美,在古代诗经的年代,人们就已经总结出了这个规律。外在的美是浅浅的,短暂的。但生命创造之美是无限的,它超越了时间,空间和性别,所以我们才说爱是永恒的。
如果你跨越一步,那就可以从思想的领域进入厨房。饮食和烹调既是科学的,也是艺术的。理性地直触各种原料,秩序策略地安排动作和食谱,艺术地布置和摆放厨具,创造性地尝试着色香味的搭配和组合。你的左右大脑不断地沟通着,想象着,分析着,控制着,观赏着,享受着。这不仅是一次肉体的锻炼,同时也是一次意识层次的大脑按摩和训练。你的大脑神经末梢又多了一些连接,你的策略思考能力又得到了一次锻炼,你的艺术欣赏能力又得到了一次提高,你的内在情绪又得到了一次缓解和释放,你的整体思想建筑又得到了一次扩充和丰富。厨房和烹调之行为空间,被意外地反射到思想领域,这样一次自然之行为,被提升到思想意识领域。你的肉体被感知了,被触发了,然后再次通过你的意识之创造,将被挖掘的自然本质再次释放到生活中,从而自然走入美,然后美又走回自然。这里面哪有什么厌烦和单调,这是一个多么丰富美丽的世界呀。
再提升一次,你还可以用体道之路,进入厨房天地。体道之路,不仅是感官短浅的娱乐,也不只是思想领域的丰富,而是一次怀着敬畏和虔诚的,生命之旅。这是一次对生命的直击和感知,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天地,这是一次对自我生命的挖掘,呈现和跨越。食不再与我分离,而是食入我意,建筑肉体,调节肉体,保护肉体,唤醒肉体,超越肉体。其实,其美,其妙,在不断地惊醒我们,充实我们,超度我们。体道之路不是自造文字,而是走入体验,走入无限,走出生命之宇的边缘,走向神秘,然后把另一层生命的光芒带回到这个世界。这与当代生命之异化完全不同,而是回归到生命去发现生命。作为肉体的生命,我们如何突然地站立在此,好像我们是孤立的,奇怪的。我们的感知是不是有了问题,我们到底是爱我,还是残杀自我,掩埋自我。我们到底是我的主人,还是一个沉睡的奴隶。我们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亡的存在,仅仅作为一个肉体的躯壳,去供养着一个不断兴风作浪的欲望。所有这些疑问,都可以在厨房的活动中,从清理蔬菜的准备中,从滋滋作响的烹调中,从满屋飘香的食物中,去默默地体验和追问。体道之路,不是文字之路,而是走入体验,走入自我,走入肉体,走入感知,从而拉近我与自然存在的距离。这种道路不仅是生命提升之路,同时它也会反馈给生活,从而影响着我们的厨艺,刀工,味道,烹调和布置。
厨房的天地可以是广阔的,其具体的细节可以是新奇的,有创造性的。短短的几段文字无法表达我的全部想法,只有大略的指出某种方向,而忽略了有关厨艺的具体细节。希望以后能有时间去一点点地整理出来。生命的每一刻都可以是美妙的,神秘的,丰富的,甚至每一个厨具都有着其独特的魅力。一个陈旧的水壶,虽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和平滑,但是它依然顽强地履行着它的职责,没有任何的退缩,自卑和狂傲,它随时地准备去完成下一次任务。作为具有生命和意识的人,我们是否也时刻准备着,没有任何怨言的去旅行人的使命。我们不在乎是否年轻,是否漂亮,是否富有,只是顽强地去绽放生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