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和 先生 在一九八五年七十,以曾下一:「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可以了解她人生的一悟,好朋友的那一「淡」,就如金吐出的一、
紫沙泡出的薄茶一口,其香盈於袖、其回甘滋於喉,足令神意甜。而人生如,合悲,
似亦如此,一曲幽,最後淡,回於之大音。
张充和 先生
??岁月不减寸草晖
甲申金秋,时年九十有一的张充和先生(现年97岁-2010.),负五十件毕生创作的书画精品,在京华和姑苏举办了书画展。前者北京大学是她求学、执教和结识夫君傅汉思(Hans H.Frankei)的福地,後者九如巷是孕育她花季的故里。画展是以民间形式举办的,尽管充和先生及其亲属都力求低调,只不过是作为向家乡父老作次汇报而已,还是引起大小媒体的热情关注。某大报竟以《张充和:这样的老太太世间不会再有》为题赫然于版面,颇有点绝版绝唱之味道。或有人以为有夸饰之嫌,连充和先生本人都不以为然;而在笔者看来,此说似不无道理。
张充和出生于书香门第。曾祖张树声任晚清大官,乃父张冀牖(吉友)是著名的民国教育家,上世纪二十年代在苏州创办乐益女中,倡导新式教育,饮誉一时。元、允、兆、充姐妹4人,个个兰心蕙质,嫁给了四位名人:昆曲名角顾传、语言学家周有光、文学家沈从文和美籍德裔汉学家傅汉思。四姐妹都才华横溢,尤以四妹(充和)为最。她是沈从文先生妻子张允和的妹妹。张充和工诗词,擅书法,会丹青,尤长昆曲,通音律,能度曲。50多年来,在美国耶鲁、哈佛等20多所大学教授昆曲和书法,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孜孜不倦。
“十分冷淡存知己”
笔者有幸与张氏家族有较密的过从。我对充和先生的印象是,她的姿容是典型的小家碧玉,而气质神韵却是大家风范。书画展上她的《仕女图》引人注目,因那画作上有章士钊、沈尹默等名流题词,以及充和先生70寿诞时书的一副对联:“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我揣度这是她人生哲学的真实写照,而我最感兴趣的是,该画有个失而复得的传奇故事。
“十分冷淡存知己”,冷者,静也;淡者,漠也。那是一种以文会友,以德为邻的处世法则,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属于友不在多,珍在精、贵在亲的那种。他与郑肇经(字权伯,号泉白)先生的情谊就堪称这一种。
《仕女图》原为郑肇经先生收藏。郑肇经是我国第一批留德博士,水利专家。抗战时期他是重庆水利实验处负责人,长张充和20岁的父执辈。因两人都喜翰墨丹青并擅诗词,遂结成亦师亦友的忘年交。1944年,张充和尚待字闺中,供职于教育部,常到沙坪坝郑肇经办公室讨教、玩耍。某次去时,郑不在。张充和便信手用办公桌上的纸墨作画。画意是沈尹默的小诗
“四弦拨尽情难尽,意虽无声胜有声。
今古悲欢终了了,为谁合眼想平生。”
张充和用工笔刚画好仕女的眼线,加眉鼻口时,见主人回来了,怕长辈笑话她,忙害羞地将画稿塞进纸篓,被郑肇经止住。郑先生展读画稿,大加赞赏,“强迫”张充和画完。“凭著他指指点点将头画成”,因有事,张充和掷笔扭头要走,硬又被郑肇经拦住。张充和只得以几条虚线画毕仕女的身子和琵琶,并抄了沈尹默的诗及落款,交差。“真是虎头蛇尾,就算头是工笔,身是写意。琵琶弦子全是断的,叫她怎麽弹呢?”张充和撒娇说:“我老师不是说‘意虽无声胜有声’吗?”一溜烟跑了。後来,郑肇经请章士钊、沈尹默、汪东、乔大壮等名流题词,装裱收藏。并翻拍成照片赠张充和留念。
张充和于1949年侨居美国。两人音讯杳然。暌违30年後,郑肇经始与张充和有音问。郑在致张的信中叹息:“十年动乱中,我所有的文物图书及字画等荡然无存。你写的字和画的仕女轴、图章,当然同归于尽。”他请张充和将《仕女图》照片复制一份给他,并希望写首小诗“什袭珍藏”,同时希望有生之年能晤聚。郑肇经对旧情的眷念,使张充和十分感动。她将《仕女图》照片放大,并作3首小令赠之。其诗作之一《菩萨蛮》云:
画上群贤掩墓草,天涯人亦从容老。
渺渺去来鸿,云山几万重。
题痕留俊语,一卷知何所。
合眼画中人,朱施才半唇。
1983年,张充和作离国後首次回归之旅,专程赴南京拜访郑肇经。时郑已垂垂老矣,夫人亦已过世。他拿出珍藏的《仕女图》照片,凄楚地说:“这上面人物,只剩我们两人了。”郑肇经90华诞,张充和不忘吟诗以贺:
百战洪流百劫身,衡庐闭户独知津。
慧深才重成三立,如此江山如此人。
1989年郑肇经灵归道山。戏剧性的是1991年《仕女图》浮出水面,出现在苏州的书画拍卖会上。张充和获知,喜不自胜,委托苏州的四弟寰和拍下。物归原主,张充和百感交集,动情地说:“此时如泉白(肇经)还在,我是一定还他。因为他一再提到,一再思念那画上的朋友,一再要我珍重那个时期相聚的情景,一再要我写此回忆录。”面对这幅失而复得的《仕女图》,有朋友提请张充和题诗以记。张充和说:“我的喉头哽哽的,心头重重的。”高山流水,知音已无。她实在不忍作“我向花间拂素琴,一弹三叹为伤心”的苦吟了。
2004年10月,张充和回苏州老家小住,不忘重温儿梦,以拍曲为乐。笔者仰慕,专事拜访,得缘耳闻目睹她拍曲时的风采。在她的书画展上,别有情趣的是还展出一幅红黑相间、横竖相交的昆曲工尺谱。
张充和的诗词堪称一流。她为沈从文书的诔文是“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聊见功夫之一斑。张充和十分洒脱,说:“我写东西留不住,谁碰上就拿去发表了。”新千年,她的一位美国学生,为她出版了一本名为《桃花鱼》的诗词集,汉英对照,译文是由老伴傅汉思译。宣纸套红印刷,手工线装,古色古香,酷似真迹,只印了一百本。
梁实秋说“张充和多才多艺”;沈尹默说张充和的书法是“明人学晋人字”;,,,,,2004年10月3日在苏州画展开幕式上,张充和语惊四座:“我写字、画画、唱昆曲、做诗、种花养草,都是玩玩,从来不想拿出来给人家展览啊,给人家看。”
她用一句话总结了她的一生“我这辈子就是玩!”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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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news.xinhuanet.com/overseas/2005-01/06/content_2422528.htm
“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平生”,读到张充和晚年的这句诗,感觉象是自己的宿命。这辈子最天蝎味的爱情,都是对著书,强烈,持久,专注。对人,非不为也,系不能也。对书本,无论怎麽逼近和穷究,到底是纸上谈兵,摩擦系数有限。对著人,尤其是打算长久相处的,还是保留一点模糊度吧。其实真正在乎的,也就是那麽三两个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