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旧事

斜阳如血,寒烟似水,壮士断腕,骏马仰脖。战鼓疾如雨,乱蹄贱人泥。枪如林,剑气虹,沙场饮血忙。 西风故里,黄花遍地,树上炊烟,倦鸟归林。阿婆犹唤儿,牧童嬉戏忙。大方桌,小板凳,把酒话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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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的竹园便是两年前老宅右侧那一大片郁郁的翠竹,而今已是不复存在。偶而路过,也只是无端地扯起那片片如梦似幻般的浮想。
        儿时我家搬过两次房,最初的记忆里有一间空荡叫做公堂屋的所在,族里的老人过世、小孩出生或谁家娶媳嫁女,那里就会被装点一番,迎来送往间老屋显得庄严、圣洁。
        而在平时,那里通常会排开几张土布织机。下雨或农闲,祖母们一边闲聊,一边坐上扁担似的搁板,随着两手的用力木制的机梭便在上下两层青纱的交织间往返,渐渐地,织机尽头的布轴又会长上那么一圈。有时,见我无聊,祖母就鼓动我学织布。可那时的我实在是太小了,脚下踩着布机踏板,屁股却够不着那供坐的搁板,只能靠着。就这样,在祖母扶持下的我仰着脑袋奋力踩下踏板,左手勉强撑开机杼,右手掷出的梭子却总也不能达至左手,终究招至隔壁二婆、三婆们的嗤笑。无奈下,我的小心眼中除了抱怨祖母织的布太宽外,更惊异于织机上宽幅的青纱?
        过了半年,恰逢正月里,天气格外寒冷,晚起的我照例去老屋前的空地上玩陀螺。老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哗、哗的响声。循声音推开屋门、倚着门边我坐上高高的门槛,祖母在里面。只见,靠近前、后门的地上各插着一排三十公分长的竹竿,竹竿上套着织布用的纱筒,筒上密密实实缠满着细细的纱线,那数不清的纱线呵!经祖母的双手牵引着对面的纱筒,旋转着,发出阵阵尖利的响声……
        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叫做经纱,织布前一道必需的工序。
        那阵子,家里只有一间卧房。晚上,弟弟和我睡在墙角边一架宽大的粮柜上。粮柜太高了,我俩得先蹬着矮凳爬上高凳,然后才能翻上我们的。柜子那头是后门,白天打开后门,不及五尺远是一片洼田。忙时,我们常被稻田里早起忙活的人们惊醒。揉着惺忪的双眼,弟弟和我透过晨雾中拂动的禾叶费劲地辨认着父母的身影。
        及至七、八月,台风伴随着瓢泼大雨,稻田成了一片汪洋。一大早,父亲扛着铁锹赶着去田头排涝。经过一夜雨水的积淀,原本低矮的田埂早已无处寻觅,父亲只得循着记忆慢慢趟到对面的水沟边,奋力掘开一道缺口,稻田里的雨水便沿此泄入水沟。如今想来,这种景致真如书中看到的瀑布般吸引着孩提时的我,以至于偶尔的会因此误了上课的钟声。最奇的是,水沟里的大小鱼们都有逆水的习性,经常有莽撞的鱼儿甩着小尾巴钻进狭长的排水沟。自然,捉拿这些傻鱼便成了我们放学路上的一大乐事!
        盛夏,最烦人的莫过于知了的鼓噪。天边才刚露出一抹红霞,那些不知疲倦的家伙们便练开了他们的嗓子。无奈,受酷暑煎熬晚睡的人们只得强自睁开惺忪的双眼,开始一天的劳作。
        那时候,宅前屋后多的是遮天敝日的杨树,黑褐色的树干挺着一簇簇碧绿的枝叶。微风起处,低垂的枝条拂动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树影下,女人们踏着大青石铺就的水桥淘米、洗衣,顺便谈论着乡下人家的奇闻逸事,自然也有好事者趁此机会搬起舌头拨弄邻家的长短,终至引起一场口舌之战。
        忙碌的人群过后,水桥成了我们几个小孩儿的天下。趴下身子紧贴住水桥面,将袖口尽力挽之肩膀处,手便顺着滑腻的木桩往下探,缩回时手心里多了一把田螺,或是一只小虾;稍大些的孩子便晓得在未洗净的盛饭筲箕里放上砖块,栓上绳,垂于水下捕捞鱼虾。有时,小孩们也玩水战,用手撩起一道道水柱直指对面水桥,讲究一点的会用竹管加裹上布条的竹筷制成水枪,威力自然要大许多……只可惜要破费一根筷子。可别小瞧了一根筷子,那年头说不定会因此而招至大人的一巴掌呢!
        久矣,远矣!恍如隔世。曾经的布机如今只在博物馆里才能见到,曾经的水桥、水沟还有那稻田里的鱼儿却已成了记忆中永远的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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