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荧屏是很热闹的,因为在这一年执政党庆祝建国六十周年。影视届纷纷有大片献礼,像《建国大业》、《解放》、《决战平津》、《东方红1949》、《人间正道是沧桑》、《潜伏》、《敌特在行动》等等,还有翻拍的《英雄虎胆》等,几乎都在讲述半个多世纪以前的武装斗争。这些片子看得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新意,唯有《蜗居》平平淡淡的出场,却让人眼前一亮。最能够贴近老百姓生活、最能够真实的反映现实的,唯有《蜗居》了。
蜗居的故事发生在江州,那个江州太可怕了。我们以前只知道在万恶的旧中国有黑社会,却没有想到江州也有黑社会;以前我们只知道黑社会是偷偷摸摸见不了阳光上不了台面的,却没有想到江州的政府就是最大的公开运行的黑社会;以前我们只知道黑社会的头子叫做“老大”,却没有想到江州市政府市长的秘书宋思明也被称为“老大”和“大哥”!
任何朝代的财富都是来自老百姓,江州也不例外。江州的黑社会们是如何压榨老百姓的呢?主要手段之一是通过高地价和高房价来实现的。老百姓要住房,就像要吃饭一样,是个民生问题,这与民权、民主问题一样,是政府应该要考虑的首要问题,而那个江州的政府却偏偏忘记了这一点,他们不顾社会贫富差距日益扩大的现实,把住房强行推向市场,造成了整个江州社会的大溃败:信仰缺失、理想行远、道德沦丧、官员腐败、商人贪婪、弱者无助。
政府要先富起来,光靠税收是不行的,因为收税你要给民众一个解释,收的太多自己都会感到不好意思,但圈地和卖地可就不同了。我们的“宪法”规定,城市的土地归全民所有,按这个说法,卖地的款应该属于全民的,换句话说应该返还给全体人民,给他们解决如住房、医疗、教育等民生问题。但江州的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政府会巧妙的解释成我是“代表”人民的“人民政府”,所以全民的东西就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分享。
要卖地首先是圈地,在现代也叫“规划”,规划是人为制定的,当然也可以通过人际关系来改动,只要是为了权贵们的利益。然后是把圈好了的地一块一快的拿出去“拍卖”,拍卖自然是只认钱了,但江州不一样,除了钱以外还得有“关系”。谁出价最高、谁的关系最硬或者叫谁最听话就卖给谁了。短短数年,地价就串到了天上去了,出现了一个一个的“地王”。这还不算,很多开发商拿到地之后不去开发,而是闲置以待升值倒卖。政府还得公开的或隐蔽的出面给民众解释,帮助开发商进行拆迁,因为他们与开发商本来就是沆瀣一气的。宋思明就亲自出面去作李奶奶的工作,却被李奶奶一下就闻出了骨子里的“权味”,显得十分尴尬。
拆迁的结果会越来越有血腥味,这是在现实中我们都可以闻到的。有被恐吓的、殴打的、施暴的,也有自卫的和自焚的。可怕的是这个过程还远远没有结束,现实中的地王们还在不断的产生,当然还可能制造更多的血案。并且政府还可以给老百姓扣上一顶“暴力抗法”的大帽子,并且拘捕他们,用大型机械摧毁他们的家园,在血与火中完成“圈地运动”!
其次就是高房价,高到连苏淳和海萍这样的名牌大学毕业、并工作多年的白领也卖不起了,只好在痛苦的挣扎中问双方的父母开口要钱,逼得老实的苏淳为了筹房款首付先是去借了高利贷,后是干一些私活进了班房。残酷的现实终于逼良为娼,把妹妹海藻逼上了职业二奶的道路。尽管如此,他们在江州但仍然买不起房,只能离开江州到了“江苏移动欢迎你”的地段上才买下了他们这一辈子的人生和梦想。海萍伤痛的说:“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一串数字蹦出脑海:房贷六千,吃穿用度两千五,冉冉上幼儿园一千五,人情往来六百,交通费五百八,物业管理三四百,手机电话费两百五,还有煤气水电费两百。也就是说,从我苏醒的第一个呼吸起,我每天要进账四百,至少。这是我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他们在这个生活成本面前,将延续三十年,直至退休。
李奶奶一家就更惨了,儿子媳妇都是下岗工人,他们拿到的那点拆迁款根本买不起房子,逼的他们只好当了“钉子户”,在严寒中被断水断电断通路,受尽水深火热的煎熬,最后李奶奶在野蛮拆迁中被活埋身亡,这个可敬的老人用她的生命为儿孙换来了一套房子,真难以想象那一家人在里面住着是一种幸福还是痛苦。
掏光了人民的钱袋,在人民的痛苦中,江州的权贵们迅速的富起来了,你看那豪华的办公大厦在阳光下巍然耸立。作为市长秘书的宋思明,一人就拥有两辆公车,一辆是奥迪,车牌号是“江00029”,一辆是进口的“路虎”,都极尽豪华;他尽管行事低调,却也拥有多处豪宅别墅。可以随时开车去别墅和二奶共度良宵,一句话就可以送二奶一套豪宅,一个电话就可以调动包括公检法在内的方方面面摆平苏淳的事情。钱对他来说就更是小事了,他的钱是用大箱子装的,太太可以拿大把的钱去放高利贷。为了安排好海藻母子的未来,他一出手就留下了五百万。拿海藻的话来说,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自己也说,凡是可以用钱解决的就不是问题。他根本不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
在专门为权贵饕客们开的不对外营业餐厅里,海藻惊叹那个用野山鸡、鲍鱼和一品翅加了一点山药做出来的东西“居然敢叫山药羹”!这使人想起了红楼梦里贾府的茄子,是拿新鲜的茄子丁,“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了丁,拿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这菜它也居然也敢叫“茄子”!权贵们专享的“山药羹”已经远胜贾府的茄子了。这让我们明白了,怪不得我们的“公仆”们每年公款吃喝都年年渐长的是天文数字!财政部最近还把所谓的“一类会议”的消费标准定上升为每人每天600元!不必用贫困人口来比,就是国内所谓的“中产阶级”也望洋兴叹。更不要说像苏淳和海萍那样经常吃挂面的房奴了。
当然,《蜗居》情节安排了宋思明最后被孙书记查处了,但这种查处没有舆论监督,没有人民举报,没有政党弹劾,倒是像内部的派别斗争,只怪聪明的宋思明没有跟对人,“站错了队”。
在江州,权贵们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感动”着这块土地,在这里,人们所向往和追求的、努力和期盼的没有道德、没有情操、没有理想、没有信仰,有的只是钱!还有一个就是权,因为权可以变成钱!。
文艺来源与生活,要真实的反映生活,这才是文艺的生命。文艺用不着高于生活,太高了和者甚寡。像《蜗居》这样的作品就很好,尽管权贵们看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广电总局电视剧管理司司长李京盛就直接出来指责《蜗居》:“有很大的负面社会影响,靠性,靠荤段子,靠官场腐败,靠炒作来吸引眼球”。北京电视台很孬,也就乖乖的中途撤播了。只有东方台撤的晚了点。建议今后现实主义的作品请在片头注明:“本剧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但我们总不能只接受那些老拿历史来说事的“教育”吧,我们还需要一些反映我们自己生活的文艺作品啊。
200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