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城滨海大道旁的一家高级足疗馆里,司徒慧正独坐在小包间里的沙发椅上,双脚插在滚烫的热水中,细汗绵密,舒筋畅骨,意态醺然。这个从小到大不知道给多少试管、烧瓶加过热的化学博士,第一次知道了这世上最不抗加热的一种东西,原来正是自己。那潜伏在骨子里的“活性元素”,简直可以同自己从前在实验室里常捣鼓的那种最活跃的碱金属“铯”,有得一拼。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下腹中有一团能量在鼓涌着,比“铯”还不安分,在潮湿的空气里等待着化合。他知道,只要有足够的氧气,——不,应该是足够的“媚气”,他便可以像“铯”一样,顷刻间被点燃,在眩目的火焰中,经由银蓝光的“氧化铯”,直奔玫瑰色的“超氧化铯”烧去。
穿着白制服的男服务生正蹲在他脚下的香柏木盆旁,把一包干花撒在了热气腾腾的水面上,将一盆洗脚水提升到了“花瓣浴”。司徒慧嗅着氤氲而来的玫瑰香,睁开迷离恍惚的惺忪眼,不觉得为土了土气的打工弟懊糟起来,只恨不得在一眨眼之际,他就变成个花仙子,香香媚媚地伺候着他。
听这个小弟刚才说话的口音,也是个川仔吧,——他头仰在椅背上想,——而堂堂七尺的男子汉能出来干这种下贱活,想必也是个校门进不成、后门走不成的一介草民。想到这里,他便用他的势力眼瞟了他一下,不禁暗中为自己的功成业就沾沾自喜。——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而我那颜如玉的老婆和那栋在洋鬼子土地上立着的房子,不就是活生生的古为今用吗?——回头看看,自己那一摞又一摞的书还真是没有白读,它们不但平铺了自己人生的阳光道;也摞起了提高层次的大爬梯,直让我今天在我的这个小同乡面前,成为了被他洗脚的那个人。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男子大丈夫活在世上,就是得活出点样子来,——活出被人伺候的一副尊容,活出花瓣浴里的一池滋润,活出令人飘飘欲仙的一种优越感……
司徒慧想到这里,不禁对着空中长长地吁了口气,心想,美国什么都好,就是活不出什么优越感。你有汽车洋房算什么?那不过是脱离了无产阶级的普遍标志,没人羡慕你;你有平等自由顶什么?那不过是些人人都有的普通权利,没人在意你。总之,在美国活的是一副担子,在国内能活出一副面子,而爷儿的身份、爷儿的风光,那才是咱中国男人骨子里追求了几千年的精神遗产。
司徒慧拿起了扶手上的毛巾,一边擦着脸上的细汗,一边在脑袋里放着电影,回顾着自己海归后被各方人士给足了面子的愉快经历。那天晚上与鲁比意外相遇后,市里的招商宴就变成了他的接风宴,举杯把盏中他做了席上之尊。他因为声东击西,而得到了鲁比的重用;因为鲁比的重用,而得到了发改委主任的重视;因为主任的重视,而得到了他身前身后其他官员的重看,而这一连串关系重大的改变,让最后才出场的高凤娣,也不得不隆重地接待了他。他暗自为这一连串的骨牌效应窃喜了好几天,——谁是出色的赌王?刘德华不是,周星驰也不是,他司徒慧才是。
最出乎意料的是,盛宴上与他频频对饮的高凤娣,不但对从前的嫌隙只字未提,还在她父亲的老部下王主任面前,反复替自己求情,让市里在税务、人力和政策上给与他最大的支持。她在饭桌上关照他的公司,饭桌下关照他的身体,在他回国后不到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已经派那个细细巧巧的隋可裘,三番五次地给他送来了各种各样的休闲礼卷,——那其中包括他一分钱也不用花、就可以在此享受一整天的高级花瓣浴。
司徒慧把风调雨顺中的贵人们想了一遍后,还没来得及去想念一下地球另一端的雨囡,便仰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酣梦里的他,怎么能知道,雨囡正用她单亲的苦、受伤的手、以及她的一心清愁,来支撑着他的好日子。他又怎么能知道,司徒倩之所以上周终于给他打回电话,报了平安,并不是他这个当哥哥的面子大,而是雨囡用将心比心的女儿情,感动了他的妹妹。
司徒倩在给司徒慧的电话中告诉他说,她没事,正借出差的机会在北京跟闺蜜闲逛呢,让他放心。她虽然只字未提加国移民的事情,却没有隐瞒她走前跟魏强吵架的事,并跟司徒慧扬言道,如果魏强不打电话求她,她是不会回家的。司徒慧心眼快,眼睛转了几转,便知道了妹妹的刀子嘴里有豆腐心。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其实可以把她的所在地和新话号告诉魏强,让他给她打个电话道个歉,给她一个回家的台阶。司徒慧撂下电话的那天晚上,待魏强一下班回到家,就把司徒倩打电话的事告诉了魏强,之后刚开口教训了他几句,就被他从公文包里掏出的一瓶伟哥,堵住了嘴。
魏强一听“出差了”两个多月的司徒倩没有事,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一边鸡啄米一般地对司徒慧点着头,一边把那个看上去挺精致的小药瓶递给了他,说阿慧,我插一句啊,不然怕一会儿听多了你的顺耳忠言,就把你叮嘱过的正经事给忘了。我最近吧,因为你这药,可没少在那个叫陆小山的跨国公司大老板那里,碰了软钉子。他告诉我说,不但最近公司里没人去美国,就算有人出差,恐怕也弄不回这药来,因为据说原厂的真货要医生的处方,有谁会为了给人带药,而愿意到医生那里去装阳痿……我没办法,只好自己说自己有病,去跟我常去买“软中华”的那家店老板嘀咕,看看神通广大的他,能不能弄来些进口货。没想到他听了后对着我哈哈一笑,说没想到,原来你这个“软中华”的老烟枪,还真是个实实在在的“老软”啊!行,看在你是我多年的老主顾的份上,我把自己仅有的两瓶原装,以平价分给了你一瓶。
司徒慧听了,掩饰着内心的喜悦,不动声色地接过药来,说是不是真货我才不在乎呢,反正也不是我用。这回好了,下次见到发改委里的头头王主任时,我便有好东西伺候他老人家了。他说完,就把药大模大样地揣进了衣兜,然后摆出一副温和兄长的样子书归正传:“哎,我说强子,刚才还没说完,别这样让我妹妹在外面晾着行不行?我妹妹这个人吧,虽然从小爱使性子,有点矫情,但不论如何都是你的老婆,找个时间打个电话哄哄她,不就结了!如果这样拖下去,把她的好工作拖没了,岂不也是你的损失?!”
魏强听了后说了声行,可心里却想,这伟哥真是神奇呀,不但让人由软变硬,也能让人由硬变软。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地做了个伟大的决定,及时地掏出了伟哥,你小子能立马对我这么好、由爷儿变成“哥”样儿了吗?
魏强答应着,感谢着,说司徒倩之所以来了电话,还不都是看在慧哥你的面子上!——可他阳奉了之后,便开始阴违了,不但过后没有按照大舅子的指示办,还背着司徒慧到司徒倩的单位里给她续了病假,巴不得她眼下不回来,好让自己有个空当暗度陈仓。——因为就在两周前的一次大鱼大肉的饭局后,他感到自己的下体奇痒无比。洗澡时低头仔细看,阴茎上冠状沟里竟然交错着水疱和红疹。开始时,他以为是海鲜吃多后的过敏反应,后来偷着找位医生看了看,才知道自己原来得了梅毒。——云卷云舒,翻云覆雨。前两天最让他寝食难安的,就是司徒倩的出走不归,而这两天呢,最让他坐立不安的,便是司徒倩回来后怎么办?
备水的小弟用手在木盆里搅和了一阵后,觉得玫瑰瓣里夹杂的药面都已散开了,就在白制服的襟边擦了擦手,然后开始为司徒慧卷起他腿上宽大的裤袍。司徒慧一惊,醒了后揉了揉眼睛,直起了身子问道:“怎么,小弟,这就开始给我按摩吗?”小弟赶紧笑笑,说哪能呢,像您这种使用VIP礼券的高级客人,馆里都要派那些年轻而懂力道的专门按摩师来服务,哪能轮到我。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说哥,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叫按摩师去。司徒慧说了声别急,然后转身到椅背上的衣兜里去掏什么,摸摸索索之间,手指却碰上了魏强给他的那瓶药。
他忽然间就明白自己为什么刚才总是想“跃跃欲试”了。那不仅因为刚“湿足”时脚下太热,激发了自己内在的“活性”,更因为下班前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着温水匆匆地服下一粒伟哥,体内有了催化剂。——自从上次在雨囡身上败落后,他总是想找个机会,试试自己的雄风。如今国内到处都是这样的场所,他要在雨囡和孩子回国前,不但要恢复自己做爹的实力,也要修复好自己做丈夫的能力。
他把它往里推了推,又把沉到兜底的钱夹掏了出来,然后打开它,拿出了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递给了小弟。小弟不敢接,说我上班只挣工资的,不敢收小费,你这个留给按摩师吧。司徒慧笑了,说这不是工钱,也不是小费,是老乡的见面礼,——我是你的老乡,川北长大的,以后会常来这里麻烦你,收下吧。——对了,一会儿出去后,替我叫个女按摩师,漂亮一点的。
几分钟过后,门开了,进来个头发蓬蓬的细高个女生,椰子树一般站在了门口。
她穿了件刚过臀部的紫色连衣裙,裸着两条的长腿,不知是进来按摩的,还是给人按的。
她关好门,走过来半蹲在司徒慧的旁边,把一双涂着玫瑰色指甲的手,伸进了玫瑰浴里,然后抬头望着他,给了他一个性感甜腻的梦露之笑。
司徒慧不讲话,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心里想,看年纪,她应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吧,只是那表情动作,早已染上了四十岁女人才有的风情,一定是个不知在多少男人的怀里打过滚的家伙吧。
他用理智否定着她,可却抑制不住本能的冲动。他在她一紧一松的脚底指压中,沉沉地看着她低领胸前的一对圆乳,它们似两枚晚风中的椰果一般,微微地颤动着。
她按着按着,十指便顺着他的脚脖处滑上来,按压揉捻着他的小腿。他想把腿抽出,却终于没有动。
他的默许纵容着她的挑逗,她顺着他宽大的裤管摸向了他的大腿,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荆棘之地,她握住了他。
司徒慧一悚,身子本能地往后一缩,可他人缩了圣具却没有缩,被她紧握的手,瞬间拉长……
于是,从洗脚到失足,就这样地顺利地完成了蜕变。如果高凤娣知道这会儿的司徒慧,已将她包藏在“玫瑰礼券”中的心意照单全收,那么下一次,她还会送给他什么样的“厚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