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的这个男人，让我愣在了那里。他中分的头发长短不一地层叠着，有些散落在两颊，侧面的长发刚好及肩。明明是熟识的眼神和面孔，却被这头发弄得有些陌生。我开门之前的紧张情绪这时倒都被震惊代替了。“小薇，”他张开双臂，好像在等着我扑进他的怀里。这通彻的声音唤醒了我，但我仍然好奇他的头发。我拨开他的胳膊，他合作地侧身，我看到了他的脑袋后面。“这是什么新潮发型吗？”我用手指随意地拨了拨他后面的长发，问，“我都差点儿不认得你了。”现在的理发师也太容易做了，胡乱剪都可以呀！“小薇，”他转回身，又叫了我一声，同时把我搂在了怀里。我紧紧依偎着他，片刻便感觉自己即将融化。我闭上了眼睛。良久，我感到自己被放松开，一双温暖的手捧起我的脸颊，我的嘴唇率先迎来了难以抑制的狂热。我们就这样热吻着，像两个连体人一样，跌跌撞撞地进了我的卧室。这次做爱，比我们第一次要舒服很多。那一次我们面临着分别，虽然爱得深切，却带着满眼的泪和满心的悲凉。而这一次，我可以说是稀里糊涂地完全在跟着感觉走，纯粹地发情。因为直到我们都大汗淋漓地停歇，他除了叫我的名字，只说过“我爱你，我好想你，你好美，”云云，跟随便哪个发情的男人大概也没什么两样吧。至于他今晚为什么而来，我们以后又会怎样，他始终只字未提，而我也从头到尾连想都没有想。这样肆无忌惮之后，莫名地有些恨慢慢地在我的心底滋生。我恨自己如此没有羞耻，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放纵，脑海里竟然浮现了咏磐说的“女人也没有一个好东西”的话。我迅速起身，顾不得做爱之后就想洗澡的洁癖，把内衣内裤和长裙都拣起来，三下两下都套在了身上。“小薇？”吴小明从床上坐起来，头发越发凌乱不羁。他疑惑地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吴小明，”我从前几乎没用全名称呼过他，现在却觉得这样叫非常合适，“你也把衣服穿好，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做爱吧？咱们应该有很多话该说清楚，不是吗？”我试图把对自己的恨转移到对他的不满。他点点头，顺从地穿好衣服，然后走到我的面前，道：“小薇你把裙子脱了吧。”“吴小明！”我愤怒地冲他吼道，搞不懂他为什么竟敢还说这种轻佻的话。“你裙子穿反了，”他轻描淡写地说，脸上忍不住挂着恶作剧的笑。我立刻明白他刚才一定是故意把话说得让我误解的，就是想逗我玩儿。我揪起胸前的领子看，果然标签在里面。这个V领长裙，前后都是V型，后面比前面的V开得稍微大一些，刚才只顾遮挡自己，一不小心就穿反了。我又气又恼地背过身，脱掉长裙，再重新穿好。吴小明已经站在我身后，他拉我坐在床边，道：“咱们先吃pizza吧，吃完再说好不好？怪饿地。”这时我真是恨死他了。我也饿，可是谁让他正事没办就做爱的？不行，我不能光自己想着，我得告诉他。“我恨死你了！”我捶打着他的前胸，哭道，“就是不让吃！就是不让你吃！”“好啦，好啦，小薇，别伤心了，”吴小明吻着我的脸，“你看，我不是一听说你离婚就来找你了吗？”我卡通地停止了哭声，“你听谁说我离婚？建京？”“老憨啊，”吴小明说，“我上个礼拜信里说了啊。”“你的信太像垃圾，被我直接扔垃圾箱里了！”我说。咏磐已经潜移默化在我的思想里了。“幸亏你没看信，冲你这么大的脾气，看了没准儿还不让我来了呢，”吴小明好象是真地感到庆幸，随即却又逗我说，“你不想我啊？就光恨我啊？那我也伤心了啊。”“你伤心吧，我就是恨你！”我狠狠地说，“你让我伤了多少心，你为什么连信连留言什么都不给我回？！”说罢我又接着哭起来。“你忘了，是你不让我打扰你的，”吴小明不再开玩笑，突然语调有点太严肃了，说，“你说你的婚姻与我无关，你的决定要自己做。你以为你把自己给了我，就算对得起我们了？你那么绝情地让我们做爱，把我撵走，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心死，不会再等你去做你的决定？！”我的心猛烈地颤动了一下。我没有勇气追问他是不是心死过，有没有不再等我。“我离开那天就剃光了头发，然后就让它那么一天天长着，一直没再理发，”吴小明继续说道，“我想着，如果哪一天我心死了，我再去理发；如果我总在等你，这头发有一天也会告诉我，我等得太久，那时也许我就会心死了。”
我爱抚地撩拨着他的乱发，啜泣道：“你像个疯子。”“我平时都带帽子的，”吴小明的语气又轻松起来，说，“今天就为了见你，扔车里了。”“先吃饭吧，”我在他的衣服上抹干了眼泪，说，“吃完饭我给你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