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岁时我在沈阳住了一年不到,那时朝鲜战争开始不久。暑假里,父母要把我送回上海读书,托了一位朋友把我带到上海。母亲是烧茶叶蛋的好手,平时在家我最爱吃茶叶蛋的蛋白,一下可以吃几个,蛋黄吃下去闷闷的,我不爱吃,母亲便落得只能吃蛋黄。要上火车了,母亲自然煮了一包茶叶蛋给我们火车上吃。火车徐徐开动,只见母亲站在月台上擦眼泪。我坐火车,出远门,又知道那位阿姨包里有很多好吃的,兴奋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悲伤。
我和阿姨靠窗面对而坐。阿姨是位阔太太,穿着鲜亮,打扮入时,很有派头。她拿出茶叶蛋,问我要吃吗。我吸了口她身上飘过来的香气,说,我要吃蛋白,不要吃蛋黄,她把蛋白递给我。只见她打开小桌边的窗户,随着飞驶的火车,把蛋壳和蛋黄扔出窗外。我正把蛋白送到嘴边,一下呆住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蛋黄是可以扔掉的,虽不爱吃,我也知道蛋黄是有营养的好东西,妈妈绝不会扔掉。从那个时刻起,我吃茶叶蛋就一定连蛋黄一起吃下去,直到今天。
(应征文化走廊‘回忆儿时’活动)